“江凌言,你整日不吃不喝,别到时候江昭没死,你先死了。”
江时叙跟在江凌言后头,这是他第四次搜查,北庭故城的乞丐他都认识了。
江凌言不言不语,跟发了疯似的找人,恨不得连石头缝都要亲自查看一遍才放心。
他语气不善。
“闭上你的狗嘴。”
江时叙怀疑江凌言唯一那点耐心,都给了江昭。
他“啧”了一声,随手将馕饼掰开,分给凑上前来的小乞丐们,尤其是那些身形弱小,抢不过旁人的乞儿,将馕饼分下去后,看着他们吃完才离开。
“依匈奴的态度来看,江昭他们肯定没死,又不在城中,应当是在那日被人群带着出了城。”
江凌言气息不稳,额前青筋暴起。
“暗探来报那日出城的人全部死伤殆尽!”
素来云淡风轻之人,对一个人紧张到如此地步,江时叙也觉得稀罕,不过稀罕归稀罕,他没打算这个时候惹得江凌言不快。
“可暗探还来报,那些尸身里并无江昭和太子,她能逃出生天,便能回下去。”
当初七岁走失,从京城到江南都能活下来,还能被晏大人捡回家,这气运,无人能敌。
北庭故城街头一片萧条,毫无封城前的热闹繁华,不少人背着包袱在街头游荡,只等着城门一开,匆忙逃离。
一些年迈之人甚至被赶出家门,瘫坐在街头苦苦等着兵署派发粮食,城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绝望的气息,仿若陷入绝境。
江时叙轻瞥一眼紧闭的城门,剑眉紧蹙。
“现在更该关心的,是匈奴何时进攻。”
.........
“太子他们还是下落不明?”
兵署内,庄静娴面色凝重,屋内十余名将领皆是如此。
“禀告将军,侍卫已在城中挨个搜查过三遍,的确不曾发现两位殿下的踪迹。”
有将领犹豫开口。
“会不会他们已经…”
北庭故城外戈壁进百里,两个手无缚鸡之力、养尊处优的皇嗣,即便逃脱匈奴击杀,也难以分清方向,走出戈壁。
“不会!”
庄静娴眉目下沉,声线冷冽。
“这几日不断抓出匈奴探子,很显然他们也在搜寻,若两位殿下已不再世人,匈奴何必多此一举。”
可人究竟会去哪里呢?
屋内一片寂静。
庄静娴曲起两指在鼻骨两侧轻摁,疲惫的身躯与紧绷的心难以平静。
“城中粮草还剩多少?”
一句问话落下,屋内的气氛更是安静到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将军,没…剩多少了在,还够吃一日。”
整整七日,城门紧闭,城外大军压境,粮草送不进城中,北庭故城四面都是戈壁,粮食极少,也难以保存,需从中原源源不断地输送粮草。
寻常城中储备只够全城人用三日,但好在齐玄舟出发时,后头跟着一支装满粮食的商队,他们本打算趁着要入冬,卖给匈奴人,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可若援军还不到,粮食总有被用尽的那日。
这几日城中人心惶惶,甚至有不少人嚷嚷着投降,其中不乏匈奴故意派出的线人在从中作梗。
庄静娴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匈奴在城外还剩多少人?”
他们没粮,匈奴只会更少,原本三日攻破城池的计划被推迟到第七日还未动手,匈奴早已军心动摇。
“回禀将军,约莫五万人。”
此时城中经过训练的兵力也不过三万,若拼死一战,即使不输,也是两败俱伤。
庄静娴缓缓垂头,双目紧闭,两只手紧握成拳。
“再等一日,若援军再未到,那便开城门,同匈奴决一死战!”
她话音刚落,侍卫匆匆赶来。
“报——”
侍卫神色紧张,一刻不敢耽误。
“启禀将军,匈奴已经整装待发,兵临城下!”
“什么!”
庄静娴神色一凛,握紧手中长鞭。
众位将领纷纷将目光投向她,气氛一瞬间凝重起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庄静娴抬高声量,一声令下。
“速传军令,整戈甲、备弓弩,列阵于城楼之下,敌军犯境,当以死战卫家园,违令者立斩!”
..........
客栈掌柜抱着水壶和早膳来到柴房时,江昭和齐玄舟正挤在一张狭小的床榻上熟睡。
一床被褥,两人抢得激烈,可以看到最后江昭更胜一筹,齐玄舟只能蜷缩在剩余的那点被褥中。
掌柜刚放下手中东西,打算离开,结果一转身,脖颈上便横着一把折扇。
此折扇非同一般,扇翼为玄铁铸造,锐利无比,此时紧贴着他脖颈,只需稍稍一用力,便能让他命丧黄泉。
掌柜极为惜命,还未看清来人,就已经诚惶诚恐地跪下。
“别杀我…别杀我。”
他跪地求饶,在看清人影是沈青词后,绞尽脑汁地想。
“这位大人…您昨日宿在客栈,小的可有何招待不周的地方?”
沈青词一手执扇,广袖垂落如流云,几缕鸦青垂在鬓边,一双微微上扬的狐狸眼眯起,瞳仁漆黑如深潭。
轻扫过一眼床榻上熟睡的江昭,她唇瓣干裂,衣着褴褛,乌发乱糟糟的,一张脸黝黑,大病过后,原本略微圆润的脸消瘦下去,露出尖尖的下巴。
江昭向来贪图享乐,而今竟能在如此简陋艰难的柴房熟睡,与旁人同挤一张狭小的床铺。
他一想到江昭经历了什么,眼底的杀意就怎么也掩盖不住,握着折扇的指尖泛白。
沈青词面色一寒,望向掌柜脖颈的小金财神。
这东西价值千金,怎么可能不够他们在客栈住下。
“你对我不曾招待不周,可对身后这两人,你收了东西,却不好生招待,实在是惹得我不喜啊,只怕要取了你项上人头,才能好受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