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尘明知不敌,破釜沉舟,十成灵力汇聚,一指又一指,气剑连绵不绝。
沈捷修为高深,在空中挥剑,接连将数枚气剑削断。与昔日在月华峰山道上不同,今日的沈捷剑招中带上了功法“离火劲”,两人身形相错,过了几招,李书尘只觉浑身灼热难忍,一股热气从各处窍穴钻入,晕头转向,燥热不安。
仅仅几招,旁边众人便清晰见到李书尘脸色赤红,脚下不稳,朱息更是笑出声来:“才三招便支持不住了,李兄境界还需磨砺啊。”
李书尘大口吐纳,“浩然正气诀”一转,易筋伐髓之法游遍全身,清理筋络,体内各处热气随之排出体外,顿时神清气爽,神采奕奕。
众人见他双目发红,转眼又目色清明,不知何故,都是啧啧称奇。
沈捷剑尖颤动,身旁空气中尖啸声忽起,一式“火灵问路”,剑尖已点中李书尘胸口。
这一招速度快极,李书尘一听到空气中极不寻常的尖锐破空声,已经用八步登云向右闪躲。即便如此,剑气仍然划破前胸,先划开金丹护体气劲,再破开无量化身,最后无量真身也溃不成军,李书尘胸前一道血箭喷出,若再迟半步,已经被一剑刺穿心脏。
剑在身前,来不及疗伤,李书尘脚下不停,绕着沈捷不停闪避游走,一步也不敢靠近。
赵心全见李书尘步法极其精湛,心中不由思索:“李兄弟何时将八步登云练到了如此层次,举重若轻,轻盈玄奥,似乎比我还高一些,怎么回事?”
朱息却故意大叫道:“第四招便刺中心口,若非沈捷剑豪剑下留情,已经是死尸一具,哈哈。”
李书尘心下骇然,自从练成“化身真身”二重气劲以来,正面对决时,肉身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沈捷无论剑术还是境界,自己差得太远,根本无解,只得不停以花哨的步法在他三丈外游走,希望能依靠身法,撑到一百招。
见李书尘一味在远处闪躲,沈捷单臂举剑,在岩浆湖面上一甩,灵气四散,无数火红的火柱似蛟龙般跃出,追逐而去。
李书尘步伐加速,在火上疾行,一个不留神,岩浆中忽然窜出一条火龙,正在脚下,呼啸着盘旋,将他大腿咬在口中,心中大呼“不妙”。
沈捷立刻腾空,舒展单臂,无数火柱向李书尘汇聚,一柄长剑也直直刺出。无数火柱缠绕,将李书尘牢牢困住,高温将他护身气劲烤得嗤嗤直响。
朱息哈哈大笑:“败了,只用五招!”
长剑越来越近,脑海蓦然想到沈依缨,求生意志大增,李书尘大叫:“星化!”数不清的星星点点弥漫周身,“流云萦绕”,此次“星化”极为迅速,转瞬间,重组后的李书尘已出现在沈捷后方,而沈捷手中长剑,才刚刚刺穿火柱中李书尘的“残影”。
李书尘一招得势,全力激发气剑,数十道气剑在沈捷身后狂啸,灵气激荡,横冲直撞,瞬间组成一道小型剑阵。
周边的火柱承受不住,纷纷碎裂消失,沈捷匆忙转向,强运灵力抵挡,单臂如车轮般飞舞,空中叮叮叮连绵不绝,好容易才挡住剑阵攻势。
自从比武招亲以来,从未见过李书尘大显神威,众人无不侧目,数里外的红衣剑士,目睹李书尘出奇招反败为胜,竟然压下半步元婴的沈捷,也是兴奋不已,彩声此起彼伏。
朱息面色阴沉,不住思索:“这一招死里逃生,在金庭峰就见他用过,极为神异,竟然是罕见的星辰之法,世上善于运用星辰秘法之人,只有那里,莫非他是?”一种震撼的猜测从心底显现。
沈捷剑势极为强悍,在火山熔岩的加持下,烈焰冲天,半步元婴的修为尽显,天地风云隐隐有些变色,即便如此,竟然也只与这道剑阵斗了个旗鼓相当。
围观众人渐觉不可思议,李书尘以气剑布阵,虽然气剑数量不多,覆盖范围狭窄,但已隐隐可以察觉,这道大阵的完全体一定极为恢宏强悍,李书尘不以剑法成名,又怎么会擅长剑阵,剑阵图又是从何处得来?
此刻李书尘全力施为,千载难逢的机会,才将沈捷困入“长生剑阵”中,几乎不计代价,蛟丹一个劲喷涌灵力,十指连环击刺,空中异彩纷呈。嗖嗖嗖,叮叮叮,长剑与气剑的交战声不绝于耳,转瞬间数十招已过。
长生剑阵玄奥异常,乃是萧泽领悟“剑心”后独创,内含“剑心”机理,无论攻伐还是气势,对于剑修有压制奇效,沈捷修为远远高出,身处其中却感觉不对劲,无论是自己的剑势还是剑气,都被极大削弱,有力使不出的感觉。数十招已过,自己剑招迭出,竟然还是与这剑阵斗个五五开。
剑客天生傲骨,沈捷见久战无功,也不再出剑招与剑阵消耗,长剑略收,再次凝劲刺出,大气磅礴的一股天威降临,口中吼出“天南飞龙”,此一招烈如艳阳、矫健如龙,无论速度、角度、气势、威力,全都无懈可击,几乎是世上最完美的一剑。
长生剑阵虽强,毕竟残缺不全,瞬间溃散。李书尘再见到这惊艳一剑,几乎下意识的,便像上次一样,同时射出九道气剑,凝聚“九剑授首”之势。然而,此一回不同“月华峰道”之时,昔日沈捷乃是试招,今日,沈捷已打出真火,一剑出,有来无回,别说李书尘,便是沈万里、赵心全这样剑客也难掩其锋。
九柄气剑凝聚的“势”,不比长生剑阵好多少,也是一息即溃,李书尘收了十指,目中厉色一现,掌心凝力,沟通宇宙本源之力,直直对上“天外飞龙”,使出自己压箱底的最强绝招“波动掌”。
“呜——”长啸声起,今日的波动,尤其怪异。面对这天上地下几乎完美的剑势,化出无数的波纹,像水波荡漾,将这股剑势震荡迫散。然而,此一剑力量过于雄浑,且沈捷半步元婴,已沟通天地之力,剑力几乎源源不断。
只见火山口上空,一道烈日般的如龙剑势不停抖动,无尽的天威倾泻而下,天空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天南飞龙”,一往无前,沈捷不死,剑势不灭,天地之力无穷无尽,李书尘波动之力虽强,却无法尽数磨灭剑势,两股高绝的力量彼此僵持。
如同被沈捷撕开了一道口子,火山口附近的天地之力失去了平衡,天地倾泻之力越来越强。只过几息,地面轰隆隆之声骤起,熔岩池内的岩浆也开始沸腾。
沈万里脸上变色:“不妙,沈捷师弟剑力太强,已破坏了此处的天地平衡,恐怕地震、火山喷发都要来了。”
李书尘早已油尽灯枯,口中喷血,只是波动掌乃是宇宙本源之力,自己作为容器击发,身无余力,全凭意志咬牙坚持而已。沈捷面上始终冷酷,目光随长剑指向,一只手臂只略微抖动,气息绵长,远未到山穷水尽之时。
“够了”,一声大喝,远处一道剑光闪过,刚好切在两股力量互拼的锋面之上。剑势比沈捷有过之而无不及,烈日当空,耀目夺目。
李书尘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耳边传来轰隆隆爆炸声,大地剧烈颤动,熔岩喷出数丈高,火山口再也按捺不住,放肆喷发,岩浆自火山口喷涌,不停随着山势向四周流淌。更有飞到空中的火红岩石,像流星雨般,急冲而下,仿佛末日景象。
“住”,又是一声大喝,还是那道烈日白芒的剑光,瞬间划出一道横向无边无际的巨大剑势,将半空中所有的火红岩石,尽数绞碎,竟然没有一块落入地面。
李书尘收掌,早在火山喷发之时便跃上了岸边,立在赵心全身旁,大气喘个不停,见到沈岳出手,剑势如此雄浑,心惊不已。
少顷,云破天开,大地沉寂,火山再度休眠,李书尘望见,独臂的沈捷竟然在火山口的岩浆中打坐,长剑背在身后,双目紧闭,一言不发,渐沉入火山熔岩内。
赵心全羡慕道:“沈兄真是天生的剑客,心无旁骛,此刻竟然又心有所感,进入顿悟,下次出来,肯定有极大提升了。”
沈雁笑道:“只是这对局还没结束,第三关,谁胜谁负啊?”
赵心全大声道:“我点得清楚,不得不少,刚好七十六招,李师弟与沈捷师兄战和。鄙人不才,七十五招击败朱少宫主,按理,该是李师弟胜了。”
朱息却不发一言,面上阴冷,不知想些什么。
大伙都以为朱息像刚才一样,要出声反驳,他一沉默,李书尘竟然有些不习惯。
等了三息,见朱息毫无反应,沈万里咳了一声,语气舒缓:“既然朱少宫主没有异议,那这第三关,便是李书尘少侠胜了,闯过三关,便是我离剑山庄乘龙快婿……”
“等一下”,朱息此时突然发声,“谁胜谁负,想来离剑山庄筹划许久,早已内定,比武招亲之事,我不再有疑议。”
李书尘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朱息耍无赖,非要跟自己一对一单挑,此时,自己油尽灯枯,连站着都累,肯定一招就被他拍死,直到听他说出“不再有疑议”几个字,才放下心,目光往沈依缨所在一瞥,见她面上绯红,急忙各自都转过头去。
心怦怦跳,耳边继续听到朱息说道:“只是,山庄大手笔,酬谢南宫琛的‘月光神水’,我也要五滴。”
众人噤若寒蝉,“月光神水”过于珍稀,谁人不知,如此大事,谁也不敢作声。
少顷,沈无垢声音响起:“给你五滴,回宫去吧。”
嗖的一声,朱息接过空中飞来一物,收入纳戒中,脸色阴沉,望向李书尘:“李兄,离剑山庄设得一手好局,我居然也没看破,你今日大喜,不便打扰,后会有期。”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不等李书尘回答,身形一晃,已跃向远方。
李书尘摇头晃脑:“什么离剑山庄设的局?刚才又说给南宫琛的月光神水是‘酬谢’,什么意思?”
正在思索,听到沈雁笑道:“姑爷,恭喜恭喜,天作之合,今日起,你我便是一家人了。”
沈万里也跑上前,拱手致意。
李书尘还在迷惘,再度向沈依缨所在一瞥,她早已不见了身影。肩头一晃,赵心全推了一掌:“大喜之事,怎么心神不定,再不行大礼,沈师妹都被你气跑了。”
李书尘一惊,见山峰高处,沈岳和沈无垢两人并立,沈无垢满面春风,沈岳看上去却并不十分喜悦。心头一凛,急忙下跪,双手举过头顶,朝向沈岳所在,拜伏于地。
张口想说,却又觉得十分别扭,但此刻,整个山庄内红衣剑士和赵心全等人都在张望,若不回应,沈岳面子往哪里挂?自己虽然不想说,却也只得硬头皮叫道:“小……小婿……拜……拜见岳父大人!”一句话出口,自己先羞红了脸,只觉一切都稀里糊涂,连话都没跟沈无垢、沈依缨二人说上,竟然就到了这一步。
“哈哈哈哈哈”,回答的竟然是沈无垢豪放的笑声:“李师弟,今日起,你我亲上加亲,真正是一家人了。”
身后沈万里也笑道:“少庄主、二小姐,您二位觉着,何时乃是良辰吉日?尽快将这大喜事办了吧,我与众中诸剑士,念叨这杯喜酒可好几年了。”
沈岳脸上略微好看了一些,举手道:“书尘,起来吧”,转眼又望向沈万里道:“万里师弟,你与沈雁师弟二人商议,定下日子,广发喜贴,便即着手婚宴吧。”
不及沈万里回话,沈无垢突然插口:“大哥,拣日不如撞日,今日书尘连闯三关,适才天地动容,风火助威,已有异相,正是大吉之日,莫如今晚便办了,如何?”
沈岳眉头一皱:“过于仓促,我山庄岂是寻常人家,再说依缨面上不好看……”
沈无垢却又打断:“依缨内心欢喜,已羞得躲回房内,我等修真世家,岂能理会凡夫俗子的繁文缛节?依我看,如今天下有变,诸事宜速,大哥觉得如何?”
李书尘见沈岳面上犹豫不决,心里狐疑,不知沈无垢葫芦里卖什么药,生怕沈依缨嫁不出去似的,急忙往自己身上甩。
心中忐忑,既怕急吼吼地将自己的终身大事今日就办了,又怕沈岳庄主一口拒绝;脑海中想到在独自一人在山脚等候的南宫真,心里有了一些惭愧;再想到远在东荒孤苦伶仃的令狐菲,眼中竟然有一丝水雾泛起。诸种复杂情感,一齐涌来,咽喉哽咽,身形抖动,几乎难以自制。
赵心全忽然站出,遥遥向着沈岳拱手为礼道:“沈庄主,我奉家师庆仁长老之命,万里迢迢赶来山庄,本是为见证李师弟与沈师妹伉俪的婚礼盛典,来此叨扰数日,早该离去,既然郎情妾意,就该快意江湖,只争朝夕,赵某也等不及喝上这杯喜酒了。”
见庆仁长老的高徒如此殷勤,沈岳也拱手回礼,长叹一口气,对沈无垢说道:“便依你,一切你看着安排吧,我只在正堂等候。唉,想到幼鸟离巢,心中竟然有些许离愁,哈哈。”身形一隐,已然消失不见。
沈无垢面上放光,急令沈万里、沈雁二人道:“速去张罗,戌时成礼、亥时洞房,一应杂务,便宜行事,不得有误。”
两人应了一声,欢天喜地而去。
李书尘心道:“虽然沈岳是主人,但似乎庄内从上到下,都唯沈无垢马首是瞻,现在大事已定,应该可以把内情告诉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