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迈了一步,直刺王珪说道。
“本宫在朔方调度军需,每一粒粮,每一支箭,皆需经户部、兵部核准拨付,然风吼峪奇袭前,朔方军粮草告急,箭矢匮乏,本宫三番五次急报求援,为何石沉大海?后方督运粮草的官员,受何人指使,胆敢一拖再拖,置数万将士性命于不顾?!”
王珪老脸一白,嘴唇翕动,尚未及回答。
李承乾的目光已钉在了卢承庆脸上,问道。
“卢侍郎!本宫在河东,查的是勾结突厥、残害百姓、侵吞国帑的蛀虫,所抄没之资,尽数登记造册,解送国库,每一笔皆有案可稽!你口口声声尽入东宫私库,证据何在?莫非你卢氏在河东的爪牙被拔除,便怀恨在心,在此构陷储君!”
卢承庆被那目光刺得心头剧震,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色阵红阵白。
李承乾最后看向崔宏,那眼神已带上杀意。
“崔郎中,将本宫比作弑父夺位的隋炀帝?好胆魄!本宫倒要问问,你博陵崔氏,还有那已伏诛的裴寂、崔民干、柳奭等族残余,与远遁漠北的贺鲁,暗通款曲,书信往来不绝!信中屡言借突厥刀兵,除却心腹大患、此等欲引胡骑践踏我大唐山河,以遂尔等私欲的滔天罪证,你又作何解释!”
李承乾这三问,如同三道九天惊雷,一道比一道猛烈,狠狠劈在承天门广场之上!
尤其是最后那借刀杀人的指控,其震撼远超王珪等人扣下的所有帽子!
“太子殿下!此等构陷,可有凭证?”
王珪、卢承庆、崔宏等人惊骇欲绝,失声叫起来。
他们身后的世家阵营官员更是恐慌。
李承乾抬起右手,声音陡然拔高,说道。
“本宫自然有,今日,便让这煌煌天日,照一照尔等的魑魅魍魉!”
清脆的三声击掌,如同信号,骤然划破死寂!
承天门巨大的门洞阴影深处,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般响起,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首先踏出阴影的,是行军司马署长史王玄。
他的身后,八名行军司马署的精锐吏员,两人一组,肩扛着四个沉甸甸、布满刀劈斧凿痕迹的巨大檀木箱!
箱子被顿在献俘台前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王玄向着御座和李承乾的方向,躬身行礼。
“启禀陛下,启禀太子殿下!臣王玄,奉令查抄突厥伪汗贺鲁溃逃后遗留之金帐,于其汗座之下秘格中,起获此四箱密函!函上印信、笔迹、暗语,皆经行军司马署与百骑司高手反复勘验比对,确认无误!”
他直起身,扫过面无人色的王珪、卢承庆、崔宏等人,说道。
“此中,有博陵崔氏崔宏、范阳卢氏卢承庆,以家族秘印签署,与贺鲁约定,借其兵锋,扰乱大唐后方,截断朔方粮道,务求陷太子殿下于死地之亲笔信三封!”
他手指精准地指向其中一口箱子,说道。
“更有河东裴氏、崔氏、柳氏残余族人,化名潜藏,向贺鲁提供北疆军镇布防、粮草囤积之所之绝密情报,以换取突厥庇护之铁证七封!”
河间郡王府长史赵德言,以王府鱼符为信,致书贺鲁,言‘长安空虚,但除太子,大事可期’之逆书一封!
并附有河间王李孝恭私通山东、关陇世家,共谋废立之名单一册!
如果说刚才李承乾的指控是惊雷,那么王玄此刻的呈报,无异于天崩地裂!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那些世家官员的心头!
博陵崔!范阳卢!河东余孽!河间郡王李孝恭!名单!
崔宏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卢承庆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几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木箱。
整个世家阵营的官员,倒伏一片丑态百出!
“污蔑!这是构陷!陛下!陛下明鉴啊!”
王珪老泪纵横,绝望地朝着御座叩首,砰砰作响。
常胜一身玄甲大步而出,他身后,数十名杀气腾腾的羽林卫精锐,两人一组,拖曳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囚犯!
这些囚犯形容枯槁,被拖拽到献俘台前,在百官和万民的注视下,堆叠在一起,如同待宰的牲畜。
常胜对着御座和李承乾的方向,单膝轰然跪地,甲叶铿锵!
“末将常胜,启禀陛下!启禀太子殿下!北征期间,奉殿下密令,于军中及后方转运要道,擒获此等奸细内鬼共计一十七人,经百骑司酷吏严鞫,彼等供认不讳!”
他豁然起身,如刀的目光狠狠剐向那群瘫软的世家官员。
“此獠或受博陵崔氏、范阳卢氏金银收买,混入军中,散布谣言,动摇军心,或受河东余孽指使,于后方粮道、器械转运途中,故意拖延、克扣、损毁粮草箭矢,更有甚者,受命于河间王府,妄图在风吼峪火攻之时,趁乱行刺殿下!”
常胜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按满鲜红手印的供状,高高举起!
“此乃彼等签字画押之口供!何人指使,何时何地,所领何命,克扣粮草几何,损毁箭矢几多,意欲行刺之细节,桩桩件件,记录在案,铁证如山,请陛下御览,请百官共鉴!”
人证!活生生的的人证,还有那叠厚厚的按满血手印的供状!
物证是冰冷的密信,人证是活生生的控诉!
两相结合如同天罗地网,将他们背后的博陵崔、范阳卢、河东余孽乃至河间王府,死死地钉在了通敌叛国、谋害储君、祸乱国家的耻辱柱上!
他们再无半分狡辩的余地!
“都是屈打成招!是太子构陷!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
崔宏挣扎着想要扑向御座,却被身边的金瓜武士死死按住。
卢承庆瘫在地上,眼神彻底涣散,口中只反复念叨着。
“完了。”
王珪停止了叩头,呆呆地看着那些囚犯,看着常胜手中染血的供状,又看看那几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木箱。
瘫软在地,浑浊的老泪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