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浓稠地铺展在天际。大巴车宛如一颗在夜色海洋中航行的船,载着一群怀揣期待与疲惫的少年,平稳地驶向长教村。车内一片宁静,轻柔的引擎声是唯一的背景音。星河在上,温柔地注视着窗内沉入梦乡的少年们。
凌心蕊靠在陆明远的肩头,睡得正沉,呼吸均匀轻浅。陆明远微微侧着头,让她靠得更稳当些,目光沉静地望着窗外流动的山影。这位刚刚在北京度过18岁生日、参加完高考的远客,此刻是车厢里唯一的外乡人,也是这群少年中年纪最长的。他小心地保持着姿势,避免惊醒肩头的女孩。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师傅略带沧桑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孩子们,长教村到啦,醒醒神准备下车了。” 这声音如同轻柔的钥匙,打开了梦境的大门。
凌心蕊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散的睡意。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正舒舒服服地靠在陆明远肩头,像靠着个可靠的大枕头。她有些迷糊地坐直身子,声音带着刚醒的软糯:“唔……表哥,我是不是睡沉了?没把你肩膀压麻吧?”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确认没有可疑的水渍。
陆明远也在这时完全清醒,活动了一下确实有些发酸的肩膀,看着她睡眼惺忪、头发微乱的样子,一副懵懂又迷糊的模样,忍不住轻笑:“还好,看你睡得香就没动。到了,清醒一下。” 他的语气自然随意,带着兄长特有的包容。
“嗯!” 凌心蕊点点头,打了个小哈欠,这才真正把注意力转向车窗外浓重的夜色,“外面好黑呀。”
车厢里骚动起来,伙伴们纷纷揉着眼睛醒来。侯夏阳打着大大的哈欠:“终于到啦?等不及看看长教村啥样了!” 他回头招呼后排:“晨子!宇轩!醒醒,下车了!”
“大家拿好随身行李,小心脚下台阶。” 江云澈清朗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沉稳在前排响起,自然地承担起组织者的角色。众人应声,收拾好背包,依次走下车。
夜晚清凉的空气如同调皮的精灵,瞬间将他们紧紧包裹,带着泥土、青草和溪水特有的湿润气息,直沁心脾,让大家瞬间清醒了不少。凌心蕊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独属于乡村夜晚的清新,旅途的疲惫似乎被涤荡一空。
眼前的长教村隐在深沉的夜色里。借着尚未熄灭的车灯和远处民宿门口悬挂的几盏昏黄灯笼,勉强勾勒出近处黑瓦白墙老屋的轮廓、溪岸边巨大榕树如伞盖般的黑影,以及脚下蜿蜒湿滑、反射着微光的鹅卵石小径。哗啦啦的溪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响亮,仿佛就在脚边奔流。远处的山峦和田野,在夜幕的笼罩下只隐约看出模糊的轮廓,仿佛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充满了神秘。
“哇,水声好大!好凉快!”沈嫣然惊喜地说。
“空气真新鲜!”苏念雨用力吸了一口气。
赵晨搓了搓胳膊:“嚯,山里晚上还真有点凉飕飕的。” 林宇轩则侧耳听着水声:“这溪流声,像天然的催眠曲。”
林恺乐指着远处一个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方正沉稳的巨大轮廓,好奇地问:“快看那边!那个方方正正的大家伙是什么?看着好有气势,像座小城堡!”
陆明远循声望去,借着月光仔细辨认了一下轮廓,推测道:“看那方形的轮廓和敦实的样子,很可能是座土楼。我们这次来不就是为了看这些吗?明天得好好去探探。”
陈俊宜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期待:“嗯,这规模看着就不一般。真想早点见识这些古建筑的智慧。”
在江云澈的带领下,一行人沿着狭窄、被灯笼光晕映照得忽明忽暗的村道缓缓前行。脚下的石板路湿滑,大家互相提醒着小心。不多时,一座古朴的临溪民宿出现在眼前。木质的门窗透出温暖的光,青灰色的瓦片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宁静,仿佛一位沉默的长者,张开了怀抱迎接远客。
民宿老板娘是一位笑容温暖、声音洪亮的阿婆,她提着一盏明亮的灯笼,快步迎了出来:“一路辛苦啦!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快跟我来,房间都收拾好了!饿坏了吧?晚饭都热在灶上呢!”
她热情地引着大家走进透着暖黄灯光的木屋,边走边说:“地方不大,男娃娃们睡西边那间大通铺,宽敞!女娃娃们睡东厢的大床房,也够用!被褥都是新晒的,蓬松着呢!热水烧足了,泡泡脚解乏最要紧!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泡脚解乏!”
放下行李,阿婆立刻引着饥肠辘辘的少年们来到温暖的餐厅。一张大大的方木桌几乎占满了不大的空间,上面早已摆满了冒着热气的碗碟。浓郁的饭菜香气瞬间勾起了所有人的食欲。
“来来来,快坐下!都是些家常菜,别嫌弃!”阿婆手脚麻利地给大家分着碗筷,脸上是慈祥的笑意。
清炒时蔬翠绿鲜嫩,只用蒜末和盐快炒出锅,清爽碧绿,堆得小山一样高。香煎溪鱼一条条半个巴掌大,被煎得两面金黄酥脆,鱼鳞细小几乎可忽略,只撒了点粗盐和姜末提鲜。“下午才从门前溪里网上来的,新鲜着呢!小心刺啊娃娃们!”阿婆笑着说。
粗瓷大碗里盛着厚厚一层梅菜蒸肉饼,肥瘦相间的肉糜混着切得细碎的客家梅干菜,蒸得油润喷香,梅菜特有的咸香微甜完全融入了肉汁。一大陶盆熬得稠糯滚烫的地瓜粥,米粒几乎化开,橙黄色的地瓜块软糯香甜,散发着朴实温暖的谷物气息。还有一小碟金黄诱人的盐焗鸡:“尝尝这个,自家养的走地鸡,用粗盐焗的,香得很!”
奔波了一天的少年们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客气。纷纷道谢后便围坐下来,碗筷声、赞叹声、满足的咀嚼声顿时充满了小小的餐厅。
“哇!这鱼好香!刺是有点多,但肉真鲜甜!”凌心蕊小心翼翼地剔着鱼刺,眼睛亮亮的。
“这梅菜肉饼绝了!太下饭了!”侯夏阳已经添了第二碗粥,把肉饼的汤汁拌进粥里,吃得头也不抬。
“阿婆,这盐焗鸡皮好脆,肉好嫩!”林恺乐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夸赞。
陈俊宜细嚼慢咽,推了推眼镜:“梅干菜是客家的特色,用芥菜腌制晾晒而成,咸香中带着特殊的发酵风味,和猪肉搭配确实相得益彰。”
“好吃就行啦,管它啥风味!”池俊潇笑嘻嘻地又夹走一大块肉饼,引来侯夏阳的抗议:“臭老四!给我留点!”
陆明远细心地帮旁边的凌心蕊把一块鱼肉里的小刺挑干净,才放进她碗里。江云澈则照顾着稍远处的苏念雨姐妹,帮她们盛粥。乐意然、林宇轩、赵晨几个也埋头苦干,吃得额头微微冒汗。沈嫣然和沐可可一边小口吃着鲜嫩的蔬菜,一边小声交流着哪个菜最好吃。贺星辰虽然吃得斯文,但速度也不慢,显然对这顿地道的农家饭十分满意。
暖黄的灯光下,食物的香气氤氲升腾,少年们围坐一桌大快朵颐的画面,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温暖与踏实。一天的奔波劳顿,仿佛都被这顿简单却充满诚意的晚餐熨帖抚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