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灯光下,食物的香气氤氲升腾,少年们围坐一桌大快朵颐的画面,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温暖与踏实。一天的奔波劳顿,仿佛都被这顿简单却充满诚意的晚餐熨帖抚平了。杯盘撤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饱足的暖意和微微的红晕。
阿婆看着这群精神头恢复了不少的少年,脸上笑开了花,眼角细密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好啦好啦,吃饱喝足,该泡泡脚解解乏啦!泡泡脚,舒筋活血,晚上保管睡得香香甜甜,明天才有劲儿去看我们长教的好风光!” 她一边热情地招呼着,一边引着众人离开弥漫着饭菜余香的餐厅,走向隔壁灯火通明的客栈大厅。
大厅里,景象已然不同。靠墙的一侧,十几个深褐色的大木桶整齐地排列着,桶口热气腾腾,浓郁的艾草清香弥漫在空气中,与方才的饭菜香截然不同,带着一股清爽的药草气息,沁人心脾。“艾草水泡泡脚,解乏祛湿最管用!”阿婆的声音洪亮,带着自豪,“这可是我们山里人的老法子,灵验得很!”
她利落地指点着布局:“喏,这边是泡脚桶,前面有小板凳坐着放脚,舒舒服服的!”她指着每个木桶前放置的低矮小竹凳或木墩。“泡透了,泡舒服了,或者想歇会儿聊聊天,”阿婆的手指向木桶区域后方靠墙的地方,“就到后面这排长靠椅和藤椅上歪着去!宽宽敞敞,舒舒坦坦!” 那里摆放着几张宽大厚实、打磨光滑的竹制长靠椅(类似美人靠,带有舒适的弧度靠背),以及几张同样带靠背的单人藤椅、竹椅。泡脚区和休息区之间留出了足够的空间,方便走动。
少年们应声而动,气氛轻松而惬意。江云澈、陆明远、林恺乐、侯夏阳、池俊潇、赵晨、林宇轩几个动作快的,率先占据了泡脚位。他们在矮凳上坐下,小心地褪去鞋袜,将带着旅途尘埃与疲惫的双脚缓缓浸入温热的艾草水中。温热的药水包裹住脚踝的瞬间,满足的喟叹声此起彼伏。
“嘶——啊……”侯夏阳舒服得龇牙咧嘴,整个人瞬间松弛下来。
“这温度,正正好!”陆明远闭了闭眼,感受着暖意从脚底蔓延。
池俊潇夸张地伸展了一下:“哎哟喂,感觉这脚都不是我的了,又酸又麻,这下可算活过来了!”
女生们——凌心蕊、沈嫣然、沐可可、苏念安、苏念雨——也聚在一起,选了相邻的几个木桶。她们在小竹凳上坐下,动作相对斯文些。褪去鞋袜,白皙或微红的脚丫小心地探入热水。
“哇,真的好烫……但好舒服!”沈嫣然轻轻吸了口气,慢慢适应着温度。
“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从脚底板开始。”沐可可笑着,将裤腿挽高了些。
凌心蕊也舒服地眯起了眼,双脚在温热的药水中轻轻晃动,驱散着白天的最后一丝紧绷和惊吓带来的余悸。暖流顺着脚心、脚踝向上蔓延,仿佛将淤积的疲惫一点点化开,带走了土楼探索的兴奋与废弃楼里的那点惊吓,只剩下熨帖的放松。
陈俊宜没有立刻加入泡脚的行列。他走到休息区,在一张光线充足的单人竹制扶手椅上坐下。从随身的帆布背包里拿出那本厚厚的、书页有些泛黄的《中国古代建筑史》,借着大厅中央悬挂的那盏明亮白炽灯泡的光线,安静地翻阅起来。他推了推眼镜,神情专注,仿佛瞬间就将周遭的喧闹和蒸腾的水汽隔开,沉浸在了斗拱飞檐、夯土版筑的世界里。
乐意然则安静地选择了一个靠角落的木桶坐下。他没有参与同伴的谈笑,只是闭着眼,背微微靠着后面的墙壁,双脚完全浸在热水中,似乎在全身心地感受着这份纯粹的放松与暖意,让艾草的药力一丝丝渗入肌理。
贺星辰的目光扫过这充满生活气息的温馨画面,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没有走向泡脚桶,而是径直走向休息区另一张光线极佳、正对着主光源的藤编宽大扶手椅。他动作熟练地从随身携带的帆布画夹里拿出速写本和一支削得尖尖的hb铅笔。暖黄的灯光均匀地洒在略微粗糙的纸面上,清晰地勾勒出他专注的侧影和握着笔的修长手指。
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春蚕食叶,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韵律。他先是用简洁流畅的线条快速定下大厅的框架:古朴粗犷的木质房梁结构、从梁上垂下的明亮灯泡、门口随风轻晃的红灯笼轮廓,寥寥数笔便营造出温暖古朴的空间感。
接着,他的视线如同敏锐的镜头,精准地捕捉着眼前鲜活的众生相:
泡脚区:侯夏阳正眉飞色舞地对旁边桶里的赵晨和林宇轩比划着什么,表情夸张,一只脚还无意识地拍打着水面;
池俊潇则是一脸极度享受的餍足表情,仰着头,几乎要瘫在小凳上;
陆明远微微后仰,闭着双眼,嘴角噙着一丝放松至极的浅笑,仿佛已沉入半梦半醒之间;
林恺乐和江云澈相邻而坐,两人似乎在低声交流着白天的见闻,江云澈微微侧耳,神情认真;
女生那边,凌心蕊正侧过头和沈嫣然轻声说着话,眉眼弯弯,脸上是泡脚后特有的红润与松弛,沐可可和苏念雨也凑在一起低语,分享着对某道菜的喜爱,苏念安则安静地听着,嘴角挂着恬淡的笑意;
乐意然独自在角落,闭目静坐的姿态沉静得如同入定,也被贺星辰敏锐地捕捉下来。
休息区:陈俊宜坐在不远处,微微低着头,鼻梁上的眼镜反射着灯光,他推眼镜的动作、专注凝视书页的神情,都被简洁的线条生动记录。
贺星辰的笔触时而快速概括,时而细腻勾勒。尤其当他描绘凌心蕊时,笔下的线条不自觉地变得格外轻柔、流畅。他细致地捕捉着她放松倚靠的姿态、泡脚后脸颊透出的健康红晕、眉眼间舒展的笑意,以及和沈嫣然说话时眼中闪烁的灵动光彩。他甚至没有忘记,在画纸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用极简练、几乎潦草的线条飞快地勾勒出一个小小的人影躲在一个高大身影背后,旁边画了个毛发倒竖的猫头,再打上一个醒目的大叉——这是只属于他和七七之间关于白天“猫影惊心”事件的秘密速记符号。
时间在氤氲的热气和沙沙的笔触声中流淌。泡得差不多了,大家陆续用桶边搭着的干净白布巾擦干脚上的水珠,穿上带来的软底布鞋或拖鞋。
池俊潇第一个跳起来,灵活得像只猴子,几步就窜到休息区一张最宽大的竹制长靠椅上,毫不客气地半躺下来,还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啊——舒坦!骨头缝里的乏劲儿都被泡酥了!”
乐意然也擦干脚起身,走到休息区,找了个单人藤椅坐下,继续闭目养神,脸上是彻底的放松。
侯夏阳、林宇轩等人也泡好起身,有的随意坐在休息椅上加入闲聊,有的则在大厅里踱步,活动着筋骨。
女生们互相帮忙递着布巾,细心地擦干脚,穿上鞋袜。她们也聚到休息区,找了位置坐下,围在一起轻声说笑,分享着泡脚后的轻松感。
凌心蕊仔细擦干脚,穿上柔软的布鞋,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不少。她没有立刻加入休息区的姐妹群,而是轻手轻脚地走到贺星辰旁边。他正全神贯注于画面上最后几处细节的调整,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专注的眉眼和挺直的鼻梁。
画面上,客栈大厅温暖祥和的氛围已跃然纸上:古朴的木梁、明亮的灯光、氤氲的水汽,以及姿态各异的伙伴们——享受的、闲聊的、放松的、专注看书的……每个人的神态都捕捉得生动传神,群像栩栩如生。尤其是凌心蕊自己,那放松带笑的侧影被描绘得格外鲜活灵动。
察觉到七七靠近,贺星辰手中的笔微微一顿。他不动声色地迅速翻过一页,将画着“炸毛猫”小符号的那一页完美地遮在了下面,只给她看眼前这幅完整的大厅群像速写。他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将速写本朝她那边微微倾斜:“喏,长教村第一夜,开篇留念。”
凌心蕊凑近细看,画纸上生动鲜活的伙伴和自己让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眸子里瞬间盛满了亮晶晶的光彩,嘴角高高扬起:“哥哥画得真好!像活的一样!把我画得……嗯,还挺好看!”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
这时,阿婆笑呵呵地走了过来,看着这群彻底放松下来、精神焕发的少年少女,声音里满是慈爱:“好啦好啦,热水也泡透了,乏劲儿也解了,脚也擦干穿暖了,时候不早喽!都早点回房歇着吧!养足精神,明天阿婆带你们去看我们长教村的宝贝——和贵楼,还有那棵千年的老榕树王!保管让你们大开眼界,记住一辈子!”
阿婆温和而充满期待的话语,如同为这个温馨的夜晚画上了一个温柔的休止符。少年们纷纷笑着应和,互道着“晚安”。
凌心蕊和女孩子们回到东厢房。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几张并排的床铺上,铺着浆洗得有些发白却无比洁净的蓝印花布床单,被褥蓬松柔软,散发着阳光晒过后的、令人安心的干燥暖香。躺上去,身体仿佛陷进了一团温柔的云朵里。窗外,潺潺的溪流声清晰而规律地传来,如同大自然的摇篮曲,轻柔地拍打着夜的寂静。鼻尖还能隐约嗅到一丝艾草清冽的余香,与干净被褥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宁静安眠的味道。
白天的喧嚣与惊喜——土楼的厚重沧桑、壁画暗格的神秘发现、废弃楼里的短暂惊吓、大巴车上的摇晃颠簸、晚餐时热闹温暖的烟火气、泡脚时熨帖四肢百骸的舒泰,还有哥哥笔下那幅生动记录了此刻温暖的速写……如同色彩斑斓的碎片,在心湖中轻轻荡漾、旋转,最终缓缓沉淀,融汇成一片深沉而踏实的宁静。对明日即将展开的、探访“沼泽楼”和“榕树王”的旅程,期待如同窗外的溪水,在心底无声而欢快地流淌。困意,如同窗外温柔漫涨的溪水,带着不容抗拒的暖意,温柔而坚定地席卷而来。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渐渐模糊,最终沉入一片黑甜的梦乡。梦里,有银色的月光在墨玉般的溪水上轻盈跳跃、舞蹈,有古老遒劲的榕树在夜风中低低絮语,诉说着千年的故事。
在男孩子们的大通铺里,奔波一天的伙伴们泡完脚后,疲惫迅速涌上。不过三五分钟光景,就都沉入了梦乡,均匀的呼吸声早已此起彼伏。林恺乐睡在最角落的铺位上,此刻的他在睡梦中唇角微扬,仿佛被某个温暖的画面轻轻触动,一丝无人知晓的甜蜜悄然潜入他沉静的睡颜里。
贺星辰画完画也不乡随俗泡了会儿脚,带着一身艾草的余温和放松后的暖意,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房内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的朦胧月光勉强勾勒出铺位的轮廓。他借着这点微光,将装着速写本的画夹放在靠墙的小木桌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然后,他摸索到自己的铺位,掀开被褥躺了进去。
被窝温暖舒适,泡脚后的深层放松和旅途的疲惫瞬间将他淹没。他合上眼睛,几乎没有任何杂念,便迅速沉入了无梦的酣眠,为明天的探索积蓄力量。窗外潺潺的溪流声,如同永恒的摇篮曲,温柔地守护着这群沉睡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