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永景神情麻木,保持着机械性的挖土抛土动作,又是一铲下去,手中传回的感觉却和先前不同。
山里的泥土中蕴含着不少水分,挖下去的时候带着股阻力。
而刚刚一铲下去,好像碰到了沙土一般,轻易便铲了下去。
他顿时精神一振,难不成他挖到了桑榆口中的那个山药?
一脚踩在铁锹上,将铲到的泥土全都撑开,一抹白忽然出现在黑泥之中。
他伸手就要去拿,被一旁的桑榆连忙叫住:“爹,别碰!”
山药黏液中的植物碱和皂碱若是不小心接触到皮肤,可是会导致瘙痒刺痛,得难受上一段时间。
她一声大喝让桑永景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不敢乱动,茫然地回头看她:“我挖出来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不是,挖出来的确实是山药,但别碰里面流出的黏液。”
山药是个好东西,就是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以前桑榆每次用山药做菜都会提前戴上手套免得皮肤瘙痒。
“嗐,就这事。”桑永景提起的一颗心又落回去,他还以为是出现什么毒虫毒蛇一类的危险。
避开被铁锹挖断的地方,他提起断裂山药的一头看了看,而后递给坑外的桑榆:“看着也没什么不同。”
外皮全都裹满了泥,内里的芯子却是白色的。
桑榆本想指挥着他们动手,却又不好描述,索性对着谢秋槿伸手:“现在不用继续往下挖,娘,你上来歇会儿,我来。”
山药一般都是竖着长,既然挖到一截,那找到剩余部分就十分简单。
桑榆没用铁锹直接上手去刨,三两下便刨出剩余埋在土中的山药。
自家吃也不需要太完整,为了方便从土中取出,桑榆用柴刀从中间切开。
坐在一旁休息的谢秋槿便眼睁睁看着她先后拿出三大段的、足有胳膊粗、半人高的大根山药。
嘴巴不自觉地张大:“怎么会这么长?”难怪要挖那么深的坑。
“山药只要没被挖出来就会不断地重新生长,咱们遇上的这根,估计长了好几年。”
桑榆在开挖时就观察过这颗山药的叶片,猜测其大小应该挺大,却也没想到会这么大。
野生山药没有及时挖掘的话,会萎缩腐烂,将原来山药的营养全都供给新生山药。如此年复一年的生长,山药就越来越大。
“这只是一根吗?”哪怕桑永景是亲自挖出的,也感觉身处梦中。
这么多的山药居然只是一根,怕是够他们全家吃上小半月了。
“当然,怕不是还有更大的。”
桑榆心满意足地将山药全都放进背篓中,附近还有不少山药,不过挖掘太耗费体力,她打算再挖一根就停手。
山药这种植物不像其他植物一样,成熟后必须立马采摘,哪怕一直放任不管它也不会在地里腐烂。
现在挖回去也吃不完,等之后房子建好准备过冬粮食的时候,再来多挖一些也完全来得及。
她又选定颗山药,三人轮流开挖。
上次缺乏经验,以为山药是平躺着的,所以开挖的平面很大。
现在知道山药是斜竖着生长,再挖新坑就没那么大,也省了不少力气。
一通忙活后,哪怕才挖了两根,背篓却已经被山药塞满。
想着来都来了,桑榆又摘了一大兜的金樱子果实。
如此,三人才踏上回程之路。
路过那片竹林的时候,她总觉得不把柴刀给用回本有些亏。
反正后面建房的话,也需要用到竹子,硬是一口气砍断三十多根竹子,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至于那些被砍倒的竹子,直接放在竹林中晾晒,日晒去青后在通风环境下自然干燥,如此才能得到坚硬的好竹子。
回到山下棚子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三人都是疲惫不堪,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桑榆却还得强撑起精神,她要再去峡谷一趟,把租借来的铁器还回去。
倒不是她有什么今日事今日毕的强迫症,而是倘若今天不还回去的话,就得明日起大早去还,否则就得多给一份钱。
她宁可现在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过去还,也不愿意牺牲掉明早的睡觉时间。
桑永景在一旁有气无力地劝她:“放那儿吧,明日我去还。”他现在觉得说话都很累,今天他出力最多。
“不用,我还能坚持。”桑榆歇了会儿补充体力,带着柴刀和铁锹就往峡谷去。
要是严格说起来的话,她们现在的位置和峡谷其实只隔了一座山,翻过西面那座大山,就能直达峡谷。
看似是捷径,实际上花费的时间更多,何况还有修好的官道可以走,何必要浪费时间去翻山越岭。
桑榆爬上山顶的时候,山下砍柴做工的人群也恰好敲锣收工,她一眼便瞧见几个粗壮汉子将两人围住。
她微微挑眉,真是巧了,之前她还想着什么时候找到那人报复回来,今日却正好碰见。
她拿着铁锹加快速度从山上走下来,看似不经意地与那群人擦肩而过,脚下步伐却放慢几分,竖着耳朵偷听。
“再说最后一遍,把你们的牌子交出来。爷爷我今天心情好,不和你们计较,否则……可别怪爷爷们不客气。”
“我们辛苦干活挣的钱,凭什么给你。”被围的那人心中慌乱,嘴上却还是相当硬气。
“哟呵,碰上硬茬子了,兄弟们,给我上,狠狠打一顿,晚上我请兄弟们喝酒。”
再之后便是些拳脚相交、皮肉碰触与哀嚎声,随着桑榆逐渐走远而淡去。
她并未出声阻止也没停下脚步,就像是个真正的过路人一样。
但她心里却在盘算一件事,刚刚围着那两人的,差不多有七人,被抢的两人工钱不过四十文,也就是说分到每人手中六文不到。
这么点钱,要贿赂监察,还要喝酒,完全是桩亏本买卖。
除非为首之人做这事就不为挣钱,宁可自己往里贴钱也要逞威风,但可能吗?
如果不可能的话,他又为什么要做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