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边聊天,一边等候穆如海。
小半个时辰后,穆如海和猴子不紧不慢地走进营门口,城门尉老关没有随行。
“走吧,我们去驿馆投宿。”
穆如海的声音透着低落。
凤阳公主似乎没有熬过夜,站在房里开始上下眼皮打架,打了一个长长哈欠。
或许意识到有失体面,连忙掩住嘴巴:“驿馆还有多远?”
“大概要走三条街吧。”
凤阳公主嘟囔:“这么远吗?
我双腿酥软,走不动了,给我租辆马车。
租不到马车的话,找匹上等马也行。”
穆如海愣了一下,颇感为难:“不是小人不想租马车,实在公子身份特殊,很多人想找他的晦气。
太师府早就交代,此行要像平常押送犯人一样,不能骑马坐车。
已经过了子时,刚才还有大批江湖人士涌进城里,有些人我瞧着脸熟,像是江湖上的赏金猎人。
他们像凤凰一样无宝不落,连夜急急忙忙赶到三十里铺,只怕和公子有些关联。
我们还是低调点,徒步过去吧。”
凤阳公主幽怨地横杨谦一眼,一嘟嘴,轻声埋怨:“你这人不像坏人,为何名声那么臭,这么多人都要杀你?”
杨谦耸了耸肩,无奈苦笑:“不知道。
或许因为我是太师的儿子,太师位高权重,那些政敌奈何不了他,只能从我这里下手。
想让太师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吧,这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真实原因他比谁都清楚,奈何不能对人言,说了也没人信。
穆如海猴子在前面带路,杨谦一个冲动,顺手牵着凤阳公主的手,柔声道:“我牵着你吧。”
其实他累的双腿酸软,但美人在前不便露出疲软。
男人就好面子。
凤阳公主长叹一声,放任他抓住自己的小手,没有挣脱的意思,紧紧跟在后面。
四人离开营房,顺着街道往北走。
两边的店铺一半打烊,一半还在营业,几乎都是茶楼酒肆、客栈饭店,偶尔一两家当铺、钱庄。
空旷街道上,人影稀稀疏疏,走来走去,用奇怪眼神偷偷打量杨谦等人。
个别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好像也藏着行踪鬼祟的江湖中人。
杨谦仗着太师府高手尾随在后,并不担心。
凤阳公主却被这气氛弄得心悸,婀娜身段紧紧贴着杨谦,悄声嘀咕:“他们都在看我们,眼神古怪,是不是想杀你的人?
我跟你站在一起,他们会不会把我一起杀了?
我萧家可没做孽,要是被你连累而死,我不甘心。”
杨谦又好气又好笑,低头讽刺:“你怕被我牵连,应该站远一点。
贴在我身上,容易被人一剑串成糖葫芦。”
凤阳公主身子一抖,眼中浮现惧意,悄声询问:“段奇覃风是被太师府的高手杀死的,他们应该在附近保护你吧?
你不会轻易被人杀死吧?”
杨谦心里默叹,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凤阳公主又爱又恨又鄙视。
说她没用吧,她可以激于义愤,带着两个侍卫出宫杀人。
说她有用吧,气氛紧张的时候总爱说些毫无价值的废话,徒惹自己烦心。
杨谦被附近的人看的心里发麻,慢慢靠近穆如海,小声问道:“穆档头,你从他们眼中看出了什么?”
穆如海左右看了看,木然道:“看不出来,江湖人皆是如此,习惯用凶狠眼神打量别人。”
“他们会不会是刺客?”
穆如海哑然失笑:“公子,你会害怕吗?
此刻不知有多少太师府的高手守着你,什么样的刺客能够靠近你?”
凤阳公主说道:“下午在石板桥,我们还不是轻而易举靠近他了?
那时候太师府的高手怎么没有现身?”
穆如海哼了一声,冷冷道:“那是因为我们几个还活着,他们看不起你的千牛备身,认为我们能够挡住。”
他突然想起一事,猛地停在街中央,扭头盯着杨谦,双眼全是疑惑,尽量压低声音:“不对,不对,这事不合理。
你们出手的时候,他们既然没有现身,为何又要半路截杀段奇覃风,还将尸体放在马背上,任由骏马乱走?”
穆如海将二人拉进一条阴暗巷子,左右瞅了瞅,确定附近没人,才抽丝剥茧分析案情:“公主,小人不知我们离开雒京城后,城里传出了什么风言风语。
会让公主在没摸清真伪的情况下贸然带着侍卫出城截杀。
正常人绝对不会相信年迈的老太师舍得把仅剩的一个儿子发配充军,越是老谋深算之辈越不会轻易相信此事。
小人也知道有些自诩侠义的江湖人看不惯公子往日的行径,经常嚷嚷着要替天行道。
这些所谓侠客收到公子发配充军的消息后,肯定要查验消息的真伪,不会急着出手。
下午我们一路走来,除了公主,没有遇到其他杀手,因为他们还不确定,都在观望。
太师府的高手用惊世骇俗的内力震死两大侍卫,看似是杀鸡儆猴,借以恫吓那些想对公子图谋不轨的人。
他们这一出手反而弄巧成拙,坐实了传闻的真实,将公子陷入更大的危险中。
现在所有人笃定公子被赶出雒京城,否则太师府的高手不会兴师动众。难怪入夜还有大批江湖人涌进三十里铺,他们多半是来杀公子的。”
杨谦一凛,望向巷口:“所以说,刚才骑马冲进城里的都是想杀我而后快的江湖大侠?”
穆如海见他群敌环伺之下还能谈笑风生,与石板桥上初遇公主之时的惊慌迥然不同,说道:“公子,下午刚见到公主时你还有点畏惧,现在怎么不怕了?
那些人是冲公子来的,大侠或许会有几个,要说全是什么大侠,也不尽然。
江湖上倘若真有如此多嫉恶如仇的侠士,不至于遍地都是作奸犯科的宵小。
这个世界固然有好人,不多。
小人看来,更多的恐怕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杀手,干的是见不得光的人头买卖。”
杨谦佩服他的缜密分析,苦笑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花钱雇佣杀手来对付我?”
穆如海道:“公子这不是多此一问吗?这两年公子被刺杀多次,不是应该习惯成自然了?”
杨谦嘴角一翘,心里想着:“那是以前的杨谦,我不知道,这家伙的确造孽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