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玻璃瓶砸在脑门上的伤势不容小觑,艾泽在医院缝了三针,休养了三天才出院,而张鹏程更甚,他被检测出轻微脑震荡,看东西都有模糊的残影,医生说,最起码得休息个八天十天才能出院,而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则需要看休养和用药。
“别死在医院里。”
这是艾泽出院前留给他唯一的一句话,而他不知道的是,艾泽还和医生嘱咐过要用最好的药。
而在艾泽住院的这两天,酒吧的情况则在逐渐变好,四位混混收回自己的成命后,客人开始慢慢踏足酒吧,俊男靓女又在祖墨路彻夜狂欢,相对的,艾泽的收入也在日益攀升。
看着数字不断增长的账户,艾泽估算着自己还需要多少天才能将自己武装起来,现在的他太弱了,一级机线系统白瞳,除此之外,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提高他实力的赛博体,而就连被他瞧不起的黄阳都装备了战至终章义肢,这让他不免觉得自己这个大哥混的一点面子也没有。
至于仇人方面,他已经催促了肖正风不下五次,可每次对方都会以郭东永仍是副市长而接触不到当年事情为由推脱,而至于要怎么推郭东永上台,艾泽却依旧是一头雾水,毕竟市镇府那边他没有一点眼线,也不知道是如何运作,无论问了多少次,得到的永远是一个答案:顺其自然。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按耐住复仇之心等待,在这段时间布下自己的势力,好让自己在找到仇人之后以最快速度报仇,而也是在这段时间,他开始慢慢对主导天使之城的法则心生不满。
他看着高等阶级之人对于巷民的欺压,看着巷民为生存资源战斗,而所有人都是冷眼旁观甚至是拍手叫好,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切就像是弱肉强食的荒漠,而发生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划分了死巷与加百列,划分了阶级差距的法则!
而且可悲的是,就连副市长都查不到杀掉父母的凶手,他已经隐隐约约能猜到对方的身份,或许,如果他还逍遥于世的话,就是那本法则赋予他的权利。
……
“以恶为生的法则或许就应该崩溃。”艾泽站在窗边,骄阳已有余晖之意,江面上水光粼粼,金光粼粼。
一日之间,在这个时间点,艾泽总会在窗边,他的眼神空荡荡的,落寞之情映在他模糊的轮廓。瑞金丝总会在他的身后懒洋洋的享受夕阳余晖,她不会打扰他,因为她知道,艾泽处于这个时候,是唯一会产生除思索、警戒以外的状态。
他在想家吗?他在想家人吗?他或许也很孤独吧。瑞金丝总是这么想,但她从来没有问过,也不会表现出来,艾泽是坚强的,他从来不会被任何事打倒,无论什么困难挡在他的面前,他都会孤身一人迎难而上,正因如此,所以自己也要坚强,家人之间可是不会互诉委屈,他们只会说自己过得很好。
沃刚进来,他看看瑞金丝,又看看艾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艾泽的余光扫到了他扭捏的模样,“说吧。”
“泽哥,我想回家看看。”沃刚说这话时,不敢看艾泽,像是提出了什么天大的要求。
“回家啊?”艾泽稍一沉思,“是啊,你也来这快十天了,是该回去看看了,需要叫夜魔送你吗?”
“不用不用。”沃刚忽然紧张,连连摆手,“瑞金丝姐姐教我怎么打车了。”
“瑞金丝姐姐?”艾泽瞥向瑞金丝,后者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他微微一笑,“去吧,有钱吗?”
“有,泽哥,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沃刚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唉,可惜了,摊上了这个父母。”瑞金丝摇摇头,为他感到不值当。
“对了,我也有事要出去一趟。”艾泽从抽屉抽出手枪插进大衣内侧的口袋,对镜看了看,确保万无一失后,他才点点头。
“什么事?有危险吗?”瑞金丝立马警觉。
“林思言找我,你说危不危险?”艾泽翻白眼,“怎么,你也要一起去?”
“算了,你们这对小情侣约会,我才不过去吃狗粮。”瑞金丝严词拒绝,“还有,我说你还是趁早买辆车吧,你总不能每次约会都开人夜魔的车吧?”
“我还能叫网约车。”艾泽厚颜无耻地回道,随后便出门离开。
……
童心游乐园。
游乐园,似乎在每个时代都经久不衰,过山车、大摆锤、旋转木马……老掉牙的设施玩了一遍又一遍,可在死巷这种快节奏且压抑的环境下,它却总能为人带来欢声笑语。
艾泽站在熙熙攘攘的路上,两边是商贩的叫唤,周围行人如织,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真心的笑容。艾泽认为相较于酒吧那种挥霍过剩精力所产生多巴胺的快乐,这种快乐更加能够令人记忆深刻。
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就连艾泽也不由露出笑容。
这个世界有两种人,一种是看见别人幸福时感到愤怒,想要毁掉别人的幸福,另外一种就是看见别人幸福,自己也会感同身受般露出快乐的笑容。很显然,艾泽是后者。
“等很久了吗?”背后传来声音,一个总能让艾泽感到心安的声音。
艾泽回过头,林思言小跑而来,手中拿着两串冰糖葫芦,每颗糖葫芦上都挂着均匀的糖霜,鲜艳通红,像是玛瑙宝石,看得出这是经过她精心挑选的。
“我去买这个了。”林思言递来一串糖葫芦,“给你。”
“我也是刚到。”艾泽接过糖葫芦,“这是?”
“糖葫芦啊,你没吃过吗?”林思言有些震惊。
艾泽如实摇头,他从小就生活在荒漠里,先不说这种做工精美的零食了,就单单是能不能吃饱饭都是一个问题,经常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啊,好吧。”林思言为艾泽的童年感到惋惜,但这个充满活力的少女很快就振作,露出甜甜的笑容,“那你快吃吧,糖葫芦可好吃了,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
“是吗?”艾泽剥开包装,咬下一颗。山楂甜酸的味道充满口腔,他像是一个美食评家般仔细咀嚼了两口,很认真的给出评价,“真的很好吃。”
“我说得没错吧。”林思言微微一笑,也咬下自己一颗糖葫芦,但总感觉有什么问题,于是便用灵动的双眼看向艾泽,“我要吃一个你的。”说罢,她凑近艾泽,不讲道理的就咬下一颗糖葫芦。
“不是一样的吗?”艾泽有些不懂。
“不一样,不信你尝尝我的。”林思言举起自己的糖葫芦。
艾泽咬下一口,但嚼了两口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可也就在这一刻,他又好像懂了什么,抬眼认真打量林思言,他发现今天的她竟然化妆了,以往的她虽说每天都是精力满满,但无奈生活每天都让她直面满是油烟的厨房,所以她几乎都没有打扮,但今天不同,她竟然化妆了。
妆容很淡,眼影、腮红、粉色的嘴唇,很自然,这样的妆容并不妖艳,反倒是让她更显清纯可爱。
艾泽脸颊泛红,蚊子细语般低语:“你今天很好看。”
“什么?”林思言问,她指着喧闹的人群,“太吵了,没听见。”
“你今天……”艾泽骨鲠在喉,对方那双清澈似宝石的双眼让他有股被审讯般的难安,“找我干嘛?”
“哦,你说我真好看是吧,专门为你化的。”林思言很自然的挽起艾泽的手,就像其他情侣一样。
“你不是没听见吗?”艾泽脸更红了。
“我想听你再说一遍不行啊?”林思言蛮横地说,“我今天找你是为了还你请我吃饭的人情,我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吃饭?……为什么来这里?”艾泽微微抬头,不远处是各种游乐设施,在黑夜中闪烁着光芒。
“先玩会,难得你今天这么有空。”林思言指着远边冲入云霄的过山车,“我要玩那个!”
艾泽看着过山车,有些不屑,他见过这个设施,对于那些失声尖叫的人嗤之以鼻,这种妄想以落差造成人们恐惧的设施不过是愚蠢的玩具,它紧密的机械结构就预示着它不可能在二十三世纪出现事故,既然没有危险,又何尝有恐惧一说?
怀揣着不屑之心,艾泽登上过山车,与林思言并坐在了最末尾,据说这位置是整个过山车最刺激的位置。
“你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林思言有些担忧地看着艾泽,“不会又像上次一样晕倒吧?”
“不会。”艾泽呵呵一笑。
经历前几个上坡时,艾泽面无表情,可到了前中段一个高潮时,他忽然觉得不对,果然,当过山车以高速冲至地面之时,这种由近乎垂直下坡时所带来的失重感竟直接让他忍不住失声尖叫。
“啊啊啊!”他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云霄。
艾泽曾以近三百码的速度在加百列与几百辆执法车夺命狂奔,甚至于顶着枪林弹雨从车里探出身子还击,心中都未曾有过波澜,可他却倒在了过山车这关。
如果现场有二十一世纪的噪音检测器,那么机器上所显示的数字绝对不亚于一台被改装成大排量排气筒的老式耗油摩托车轰鸣而过。恐惧的尖叫声更是让下方等待的人也不免同情,更有人怀疑那个惨叫的人是不是看见了过山车的螺丝松动了,不然怎么可能会有这跟杀猪一样的惨叫?
短短十分钟,在艾泽眼里不亚于过了十年。他从过山车下来时已面如死灰,平生从未受过的失重感让他双腿发软。从他身边上去或下来的人都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祝愿他不要因此留下心理阴影。
“你没事吧?”林思言问这话时,捂嘴偷笑。
“缓缓吧,感觉要死了。”艾泽没有嘴硬,坐在一旁的石椅上。
“嗯,休息好我们再玩别的,我要去玩大摆锤。”林思言兴奋地说,在一旁踏着小碎步,“太刺激了。”
艾泽轻喘两口气,缓了缓,微笑的看着她,她很可爱,很乐观,父母的离世并未击倒她,她也并未着眼过去的事,而是活在当下,充实的度过每一天,或许再早一点遇到她,自己也能够多一个选择,像个普通人一样无忧无虑。
艾泽摇摇头,可笑的想法转瞬即逝。
“哥哥姐姐,你们是情侣吗?”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用稚嫩的嗓音问。
“怎么了?”林思言弯下腰,看着她冻得发红的小脸。
“你们要拍张照吗?只要把爱的人的合照装进怀表里挂在身上就能带来好运。”女孩天真的说。
听她这话,林思言这才发现她手上拿着的空怀表以及一台复古拍立得,这种拍立得可以现场产出一张约两寸的椭圆型照片装入怀表,流行于二十一世纪比较,不过现在也有不少情侣有,可以拿在手上的照片往往能够承载更多回忆。
“多少钱?”
“算上拍照费,相纸费,以及空怀表,一共五十天使币。”女孩像个精明的商人。
“五十?太贵了,便宜点。”林思言砍价,“三十行吗?”
艾泽走来,把一张红钞递给女孩,“两张。”
“别,能砍价,她……”
艾泽凑近林思言,牵起她的手,“看镜头。”
林思言在感受到艾泽手心的温度后,心跳猛然加快,大脑忽然空白,但随着女孩的几声看镜头后,她很快反应过来,靠近艾泽。
双方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两人脸颊都莫名的红晕,像是夕阳的云彩。
快门按下,这一刻被定格,他们的背后是中心的摩天轮,摩天轮中心的电子屏是一个巨大的爱心。
女孩轻车熟路的将照片装入怀表,递给二人,人小鬼大的说了一句:“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说罢,便一溜烟的跑没影了,离去的样子让艾泽不免想起瑞金丝那个小鬼头。
气氛有些尴尬,两人的目光做贼似的四处张望,情景像极了下一秒就要说出:“今晚月亮真大啊。”这种话。
“现在去哪?”艾泽将怀表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坐摩天轮。”似乎是担心他有心理阴影,林思言又补了一句,“这个不会恐怖。”
艾泽苦笑着点点头。
随着摩天轮的升高,远方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赛博时代下,霓虹都市总能让人为之惊叹,立体城市的建设理念下,每座楼都是高耸入云,灯火通明。静谧江流被五彩斑斓的灯光点缀,豪华的观光游轮环着死巷,没有杀戮,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在升到最高空时,林思言忽然问:“你有手机吗?”
“怎么了?”艾泽拿出手机。
“拍张照片,留个纪念。”林思言接过手机。
她搂住艾泽的脖子,拿着手机准备自拍。他们的背后是灯红酒绿,是刀光剑影,同时也是太阳升起来的地方,暖和的旭日总会在那升起,为寒冷的大地驱散寒冷,带来一缕阳光,带来充满希望的一天。
在按下拍摄键的最后一刻,林思言亲在了艾泽的脸,而拍下的照片里,则刚好定格在这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