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九点,血拳酒吧。
夜黑风高,乌云密布,黑色的天空像是打翻了一整瓶墨水,死气沉沉的。
不安的情绪一旦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瑞金丝如坐针毡,她已经发了一整天信息与打了数十个电话,可艾泽仍没有回应,就像是忽然人间蒸发了那般。她问过每一个与艾泽有关的人,可都没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不,还有一人。
陈显道也是在一早就没了人影,班也不上,信息也不回,对于一个整天处于白瞳系统中的机线者来说这是极其不正常的,她隐约觉得艾泽的消失不见与这人有着洗不清的关系。
“希望今晚能够无事发生。”瑞金丝在二楼向下望去,怀揣不安与担心,“泽哥,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话音落,一楼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孙鹏领着近二十名打手涌了进来,个个手持铁棍、尖刀,凶神恶煞,像是厉鬼。
守门的是张鹏程和另一个打手,他们见状,一时也乱了阵脚,连身起身吼道:“草你妈,想干嘛?”
“想干嘛看不出吗?砸你店!”孙鹏痞里痞气回道,“妈的,不想死就从老子胯下钻出去!”
张鹏程平时为了做一个好小弟,没少看黑帮片学习,大脑转的飞快,“我钻你妈,操,回去叫人,别吃眼前亏。”
——那群混混又他妈来砸店了,赶快抄家伙。
没有停留,张鹏程拉着打手就往下跑。
“死怂狗,我他妈看你还能叫多少人!”孙鹏不屑一顾,咳出一口黄痰吐在地上,指着前台叫嚣,“上次老子被打你这小妞也有责任,不过我大人有大量,放你一马,我劝你最好识相点滚,刀棍没眼。”
“我们要上去吗?”一个刺头看着二楼问。
“上去干嘛?那个天天躲在办公室的蓝毛小屁孩现在估计被公民碾成肉泥了。”孙鹏笑得有些瘆人,“下去,他妈的,谁不服就干谁!”
一群混混叫嚣着冲了下去,铁棍擦着墙壁铿锵作响,女前台吓得双腿发软,面如死灰,直至这群瘟神走了之后,她才踉踉跄跄走到门口。刚想报警,可一抬头,警用厢型车赫然停在门口,这个路的执法官长周泰正与黄阳倚在警车旁谈笑风生,各叼一根香烟。
“长官,上次那个蓝毛小子狐假虎威,你站错队我能理解,不过现在这个局面,要是再看错人,可就真是没长眼睛了。”黄阳的笑声中带着嘲讽。
“那绝对不会,黄老板这次打掉祖墨路作恶分子,发扬警民合作优良传统作风,我们执法署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杨泰连忙赔笑,客气的为他点烟。
黄阳微微一愣,好半晌才蹦出一句话:“都说官场如战场,我看果不其然啊。”
“喂,你们几个。”杨泰对车上喊道,“赶快配合黄老板进去压制作恶分子,还祖墨路一个光明的未来。”
拳台上,夜魔裸着上身,一只纹满全身的五爪金龙被染成血龙,红得瘆人,那是他和敌人的血,这就是他极具侵略性的打法,以伤换伤,以血换血,发腥的血液刺激着他舌头上的感知细胞,才能让他爆发出更加强大的战斗力。
躲过几记凌乱的重击,夜魔看准时机,以一记快准狠的直拳正中对手面门,一击结束比赛。
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与嘘声,截至目前,夜魔再次拿下十二连胜,如入无人之境,同样的,他的赔率也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人想要看他跌倒。
“他妈的,老子养你这么久有什么用?”一位老板不爽地拍着晕倒拳手的脸,这个拳手是他带来的,“上台前还口口声声和老子说你能赢,害老子赔了这么多。”
“叫什么叫?都他妈让开。”
不等庆祝,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乱,孙鹏挤开人群,朝夜魔叫道,“你他妈很能打是吧,我看你能不能一个打十个!”
此话一出,数十个拿着铁棍的马仔一窝蜂涌上拳台,二话不说朝着夜魔的脸上挥去铁棍。
鲁莽杂乱的攻击在夜魔眼中就像是慢动作,他轻松摆头躲过,下意识回以拳头,可右边响起一阵呼啸的破风声,他看也不看,强行收回手,绷紧肌肉向右一闪,才险之又险的躲过。
可他面对的不是一根、两根铁棍,而是近十根。不等站稳,一根铁棍重重砸在他的背后,一声闷响带着痛哼,夜魔向前踉跄几步。这十人平时没少看他的拳赛,想到平日时不可一世的夜魔如今只能在自己手中苦苦挣扎,不由加重手中力气,接连再次袭去两棍,把他砸倒。
铁棍像是手打牛肉丸一样落在夜魔身上,惨烈程度让看的人不由一阵胆寒。
“妈的,以多欺少?上去打他们。”几位老板看不下去,喊一旁自己带来的打手,“加工资!”
“我劝你们乖乖看这出好戏,别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一只强有力的手按在他们肩上,他们回头一看,几位执法官目光不善,甩着手中明晃晃的手铐,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几位老板连忙陪笑,说声抱歉后,退至一旁。
“妈的,执法官了不起啊,大不了开枪,老子看你能不能走出这扇门!”
吼的人是张鹏程,这家伙回来找了个铁棍后,一把推开挡路的执法官,两步跳上拳台,冲着围殴夜魔的人甩去,几声哀嚎响起,一人直接倒在地上。
他已经疯了,一招一式大开大合,每一击都带着哀嚎,这家酒吧不仅是他打工的地方,更是他恩人的产业,艾泽救了他,帮了他,给了他尊严,这恩情,几年几世都还不完!
如果我死了,泽哥我会替我照顾我妈的吧……怀揣这样的想法,他的举动更加癫狂。
艾泽的另外两个打手也加入战场,而沃刚因为身形问题,没法上拳台,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一边用身形挡住其他人继续上拳台。
“找死啊,巷民!”被推搡的执法官一时怒火中烧,举起手中霰弹枪,这里面装的可是实弹,只要枪响,必有人死。可刚要开枪,枪口却被人死死按了下去,“谁他妈要保他!”一转头,他含着愤怒的双眼顿时温顺下来。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杨泰淡淡地说,既是忌惮艾泽的个人实力,同时也是忌惮艾泽背后的关系,他并不想将两只脚完全放入一个阵营里,否则一旦站错队,他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负一楼这样撼天震地的动静自然吸引了瑞金丝的注意,可她现在更希望自己是一个瞎子,她的嘴巴张大,像是固定的齿轮脱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这他妈是咋了?”
眼下,正发生着她日思夜想的事,一场巨大的混乱袭来,艾泽无能为力,而她凭借出色的个人实力以及冷静的头脑指挥成功化险为夷,令艾泽刮目相看,可现在呢?等到这件事真发生后,她的大脑霎时宕机,一点对策也想不出。
泽哥会怎么办?泽哥会怎么办?
以前她总以为艾泽面对的敌人很蠢,计谋是如此不堪一击,每一次上门找事都像是送人头,哪怕是只喝了一杯水都能被艾泽耍得团团转,可直至二十来号人冲进酒吧,践踏她的同伴时,她才如梦初醒似的发现,原来根本不是敌人蠢,而是艾泽太强了。
他已经强到走一步看百步,敌人下一步的动作他都了如指掌,并且总能够还以致命一击,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色都是对敌人心理的掌控。从二人一开始的一无所有到现在成为一家酒吧的老板,拥有十几个死侍般的手下,这一切,全都是靠他一人,而自己别说帮忙了,甚至就只是一个拖油瓶。
“泽哥,你回来吧,我不当老大了,求你了,你回来吧。”
忽然的,她想起了什么,意念一动,记事框弹出,上面有几个电话。艾泽说过,只要在情况危急时拨打这几个电话,就会有人来帮自己的。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用力按下屏幕上的数字。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温柔清脆的女声此刻是如此冰冷。
瑞金丝心中隐隐腾起不安,按下下一个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她的手指越来越用力,几乎要将屏幕敲碎。
“对不起,您拨打……”
砰!一声脆响,瑞金丝用力把手机摔在地上。
“泽哥,这最好是你在考验我,不然我一辈子不和你说话了。”
瑞金丝紧握粉拳,咬着牙。她想起来了,她也不完全是束手无策,她还剩最后一个方法。
……
耳边是声声叫骂、哀嚎,混迹在夜场多年的杨平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一般来说,帮派上的事,除非是杀人父母,否则都是依靠谈判或者赛马完成的,大规模的火拼既会导致双方两败俱伤,被其他人趁虚而入,也可能导致事情惹到不该惹的大佬。总之一句话,但凡是有脑子的大哥,今晚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傻逼玩意,难怪艾泽留你一条狗命,小人物一辈子都是小人物。”
杨平安不会打架,他背后也没有大佬,所以他帮不上任何忙。按理说,他现在应该与慌乱的人群一起逃离,如果老板是卡豪的话,他一定会这么做,可现在的老板是艾泽,他就必须得做力所能及的事,哪怕只是说一句话。
他快步走出吧台,波澜不惊地穿过两位执法官的枪口,来到杨泰面前。杨泰旁边站着的是黄阳,他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穿着西装的经理,目光里是轻视。
杨平安不卑不亢地说:“长官,你趁艾泽出事的时候落井下石,你确定想好后果了吗?你能帮艾泽一次,就代表他背后肯定有你惹不起的人,你确定吗?”
“先别说后果了,你先让他出来行吗?他现在出的来吗?”黄阳嗤笑一声。
“一个连手指都没长齐的垃圾,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杨平安看也不看他。
“你他妈说什么?!”一句赤裸裸的嘲讽直击黄阳的痛点,他断掉的手指隐隐作痛,一个月前的场景历历在目,羞辱感涌上心头,他猛地抽枪就要报仇。
枪一亮,械斗也就变成了火拼,火拼就代表有人要死,人一死那事情就停不下来了。
“你他妈别乱来。”杨泰连忙按下他的枪口,“我们是在打击犯罪分子,不是恐怖袭击。”
黄阳咬着牙,脸因愤怒而狰狞无比,但不得否认的是,他只是巷民,而杨泰可是执法官,他们之间仍有一层由法则制定的鸿沟,无法越过的鸿沟。
“局势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杨泰笑笑。
“呵呵,但愿吧。”杨平安冷着脸。
“酒呢?他妈的上酒啊!酒吧没有酒吗?”
忽然的,有人发酒疯似的大喊大叫,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也是无比清晰。杨平安侧眼望去,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受。
黄阳也转头望去,这才发现靠近墙边的昏暗酒桌上竟还坐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他正若无其事地喝着酒,与世隔绝。
“还他妈喝,你是酒神呗。”孙鹏几个箭步,抄起他手上的空酒瓶就往地上砸。
“砰!”
“噗嗤!”
声音响过后,孙鹏忽然捂着大腿倒地,惨痛地哀嚎。钟文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手里带血的小刀滴着弧线型的血液。
“你他妈疯了?想死啊!”孙鹏也是个人物,仍看不清局面,破口大骂。
钟文不言,一脚踹在他的脸上,一声闷响,他的两颗牙齿应声脱落,昏死过去。
“让你的人停手。”孙鹏看着黄阳,说的话模模糊糊。
“拿把切水果的刀吓唬人啊?”黄阳不屑,双手一挥,“妈的,他们亮刀,你们也别收着了。”
几个马仔一听命令,连忙抽出开山刀,明晃晃的刀光闪的人睁不开眼睛,几人叫骂着冲来,誓要将眼前这个发酒疯的疯子剁成肉泥。
“我说,让,你,的,人,停,手。”钟文一字一顿,丢掉小刀,拉开外套,抽出两颗手雷。
这东西可比手枪的威慑力大多了,几个持刀马仔急刹在原地,脸上凶狠僵住,变成像是小猫的乖巧。
自从上次被黑警羞辱之后,他就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两颗手雷,并一直揣在身上。
“不拿刀,拿雷了,你他妈敢……”
话音未落,钟文拔开栓子,往黄阳脚下一扔。
“砰!”
音爆冲击,火光四起,硝烟弥漫,破碎的土石四处飞溅。好在这颗雷的威力不大,弹片划伤了几个执法官和混混,并无造成实际上的人员伤亡。
“听见我话没,你们这群垃圾!”钟文吼道。
“你妈的,来真的?”杨泰连连喘气,还好他反应迅速,第一时间躲过了爆炸中心,并用义肢挡住了脆弱的部位,才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这一行为也将他留给艾泽最后的面子撕破,“巷民造反,武力镇压!”
【正在骇入——电子疫病】
“砰砰!”
两声震天枪响,子弹射入天花板。枪声并非硝烟弥漫之处传来,而是在钟文身后,他一回头,便见持枪的杜川与瑞金丝缓缓走来。
“要么一起死,要么谈,绝无第二可能!”瑞金丝的声音冷峻的可怕。
她有这个资本,电子疫病是她的最后一张二级芯片,与破译传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个芯片会将骇入技能同步在多个人身上,例如对一个人使用绚烈之后,被电子疫病连接在一起的人的脑袋都会同步燃烧,就像是病毒传染一样。
现场除了友军以及装备了三级高墙的执法官,其余全部人都已被电子疫病感染,不过她现在是二级毁灭系统白瞳,并不支持使用四级绚烈芯片,但让在场敌人全部失明倒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这张芯片对神经造成的压力极大,但她已不在乎,况且她已经吃下帕美错,接下来她可以无限制的使用赛博体,哪怕这些代价会在未来一并返还在她的身上,但她也在所不辞。
因为她要守护家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