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翟州府内依旧暑气蒸腾,街道尚未热闹起来,“大小姐的茶”门口却早已有两三人等候,只为买一杯清凉茶奶带回家中。
洛云京天还未亮便起来熬煮新一锅茶膏,刚打理好柜台,便听掌柜小桃一边掀门帘一边低声道:
“娘子,那昨日来过的贵人姑娘,好像出事了。”
洛云京手中一顿:“你说的是——付姑娘?”
小桃点头:“对,就是那个说话快、眼睛亮的那位。刚才来买奶茶的学子家眷,说她们娘家亲戚是城中巡铺的,昨夜巡夜时听说福满楼里丢了一位贵女,好像就是她。而且听说是连夜偷偷跑出来的,现在已经惊动了太子的人马。”
洛云京心中不由一紧,昨日那一面之缘,她本不当多事,然一想到那少女坐在木椅上笑意盈盈地夸茶,又说“若在京城开铺子,只怕太后都来喝”,她心中竟泛起一丝担忧。那种聪慧娇俏的姑娘,在现代也极容易引人亲近,如今这般在异乡失踪,若真出了什么事,怕她良心也难安。
她沉吟片刻,便吩咐小桃:“你守好铺子,我出去一趟。”
说罢,她换上轻便衣裙,戴好帷帽,顺着昨日付嘉玲离开的方向而去。她并不打算贸然进福满楼——那地方太子的人守得紧,不好打听。她反倒沿着通往福满楼与南街的几条支巷走了一圈,打算碰碰运气,看那姑娘是否路上留下过踪迹。
谁知刚走到一处巷口小茶棚,便听得棚里几个脚夫正低声议论:“昨天夜里那小娘子可奇怪,我正歇着呢,她鬼鬼祟祟地跑来问路,嘴上说是去北码头找人,可她穿得那身衣裳,哪里像是码头人家的?”
“我也觉得奇怪,听她说话不是本地腔,像是京里来的,她走的时候急匆匆的,还不肯搭小车,说自己认得路,非要自己走。”
洛云京心中一凛,忙靠过去,装作随意地笑问:“几位哥哥,我从京里来,刚好有个表妹也说要来看我,这几日却没音讯,莫不是你们说的那位?”
几个脚夫倒也憨厚,纷纷描述那姑娘的容貌、衣饰,听着听着,与昨日的付嘉玲分毫不差。
“她往哪去了?”洛云京忙问。
“她说去北码头,但那边临河,早晚都有巡防,不好乱进,我看她可能从旧街那边绕了。”一人指了指远处。
洛云京心中不安愈重,朝那旧街方向望去,那里是翟州最老旧的水路街市,杂居着些破旧小贩和流民,不时也有些地痞混混出没,普通人都避而远之,若付嘉玲误入那边——后果不堪设想。
她心念电转,转身便往城西方向疾走,同时脑中迅速整理着昨夜城门封闭前的时辰、通路,以及附近熟人的所在——也许,还来得及找到她。
——
而在翟州城西的巡防营中,卫子潇正焦头烂额。自从发现付嘉玲失踪,他已调动了三路人手,几乎翻遍了福满楼周边,却无半点踪迹。得知她可能往北码头方向走后,他立刻调拨两队人手搜查,仍是一无所获。
午后,他进了临时设于巡防所内的书房,只见太子君乾云负手立于窗前,外面是一株枯黄的梧桐树,枝叶在炎风中簌簌作响。
“殿下,属下办事不利,至今未找到付姑娘。”卫子潇跪下请罪。
君乾云没有回头,只淡淡问:“她若真的迷路,按她性子,不可能不找人问路。你的人都查了茶棚、车行、码头铺子了吗?”
“查了,刚才南巷茶棚的脚夫说,昨夜有人问过北码头方向,衣着打扮与付姑娘相符。”
他沉默了一瞬,终于开口:“她是冲我来的,却不肯等我见她。她怕我冷淡她,也怕自己徒劳南下,偏偏还是来了。卫子潇,她那性子,若不是有真心,怎会一路追来?”
卫子潇一怔,抬头看他,才发现太子面上虽无喜怒,但眼底却有掩不住的懊悔与疲惫。
“她若有一丝闪失,本宫……也难向先帝交代。”君乾云终于转身,语气沉沉。
卫子潇不敢多言,却正要告退之际,忽听外头传来急促脚步声:“启禀殿下!有人在旧街水井旁发现一只女子的帕子,绣着‘嘉’字,落在井边。”
君乾云脸色骤变:“走!”
与此同时,洛云京也刚好赶至旧街,顺着街道一路寻找,远远就看见人群聚在一口废井前,她心中一紧,立刻奔过去。
帕子确是付嘉玲所绣,但井里并无落人,只是在井边的一块青石旁留下一排清晰的脚印,另一边却是几道模糊的车辙印,似乎有人在此挣扎过后被人带走。
“来晚了一步。”洛云京目光沉静,正思索可能的去处,就听身后有人喊道。
她转头,却见太子君乾云一身便装而来,面容俊朗,眉间一丝寒意未消。
洛云京不卑不亢行礼:“昨日曾与付姑娘在茶铺一面,今日听说她失踪,便出门寻踪。”
君乾云定定看了她一眼,目光一闪:“你见过她?”
洛云京略一点头。
他忽然沉声道:“既然你能从话中听出她去向,那接下来,也请你协助查人。”
洛云京轻轻挑眉,没有退缩:“若能助她安然归来,我自当尽力。”
于是,两人初次正面对话,竟在这旧街废井前结了一线,命运的棋局也就此推向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