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棠深吸了一口气,怯弱的眸中盈满了坚定。
千盼万盼,这一日盼来了,她便要更加的勇敢,拼尽全力生下腹中孩子。
想到过几个时辰便可以见到孩子,心中的那抹不安尽数化为期待。
她反握萧衡的手,“嗯,有皇上在臣妾身边,臣妾便不怕。”
言罢,她问接生嬷嬷:“那本宫,现在应该注意些什么?”
接生嬷嬷躬身而言:“趁着娘娘您眼下还不是很疼,可以用一些清淡的粥垫垫肚子,稍后生产才有力气。”
她打量着柳月棠,寻思着不是个矫情的主,便又道:“娘娘最好不要一直躺着,若体力尚可,不妨多走动走动,如此宫口便能开的快一些,有利于加快产程。”
柳月棠微微颔首:“本宫明白了。”
“那你们下去准备吧。”
接生嬷嬷出去后,挽秋便让进产房的所有嬷嬷和宫女皆速去沐浴。
沐浴后再换上统一的服饰。
那衣服是前几日用艾叶水清洗过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会在自己衣服上动手脚。
待衣服换上之后,众人再排队以酒水浸手净洗,方准入殿。
殿中,沈太医把了脉后,亦确定即将生产,当即便挪至了产房中。
柳月棠虽不饿,还是强迫自己喝下了一整碗红枣桂圆粥。
此刻正值丑时,据接生嬷嬷估算,初产的产妇通常需历经六个时辰方可分娩。
所以,她必须趁尚有气力之时,多进些食,且多走动走动。
萧衡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高高下坠的腹部,额间不知何时已生出细密汗水。
一开始只是隐隐作痛,柳月棠亦能忍。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逐渐加剧,她再也无法挪动脚步,死死攥着萧衡的手。
萧衡的眉头也皱的越来越紧,牢牢扶着柳月棠,“是不是又疼了,来,坐下。”
柳月棠抿着苍白的唇,等着阵痛过去后,摇了摇头:“没事,臣妾趁着还不是很疼,多走走。”
“那渴不渴?朕喂你喝水。”
柳月棠摇摇头。
腹中传来的疼痛让她没有心思喝水进食,更没有力气去强颜欢笑,回答萧衡的话。
一心只想快些开指,将孩子生下来。
见天子如寻常夫君般守在产妇身侧照料,接生嬷嬷惊愕不已。
然规矩在前,她只得硬着头皮躬身恳请:“皇上,产房污秽,还请您移至偏殿。”
萧衡正要说话,忽觉怀中女子骤然紧绷,死死咬着牙关。
“淼淼……怎么样,疼得紧吗?”
阵痛一次比一次疼,柳月棠双腿已经发颤,再也站不住,靠在萧衡怀中。
接生嬷嬷连忙道:“皇上,要不您先出去吧,奴婢扶熙妃娘娘去床上躺着。”
见柳月棠疼的脸色狰狞的模样,萧衡怎忍心就此离去。
柳月棠亦紧紧抓着他的手,分毫未松。
这十指之痛男人既无法感同身受。
那么自要让他亲眼目睹自己的疼,最好是疼到他心里,让他记一辈子。
否则,他永远只当你是受了全天下女人都应该受的苦,转眼便忘得干净。
“朕在这里陪熙妃,待她快生了朕再出去。”
言罢,萧衡将柳月棠打横抱起,稳稳放在了床榻上。
不过一会儿,阵痛便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来袭。
越来越痛,越来越密。
仿佛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肆意揉捏五脏六腑,疼得她脸色煞白,冷汗淋漓。
“皇上,臣妾好疼……”柳月棠紧紧抓着萧衡的手,却又不忍心抓伤了他,唯有紧紧咬着牙关。
萧衡心都揪成了一团,手足无措的替柳月棠擦去额间的冷汗,柔声道:“淼淼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
言罢,他怒视着接生嬷嬷喝道:“熙妃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生?”
接生嬷嬷身子一颤,跪在地上:“回皇上,熙妃娘娘宫口已开五指,想来……想来还需一两个时辰。”
“还有一个时辰?”萧衡怒声大吼,额头上青筋隐现。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熙妃疼了这么久也不知想想办法?”
“沈太医呢,去问他可有什么止疼方法。”
帝王震怒,宫人皆吓得瑟瑟发抖。
接生嬷嬷颤抖着唇不敢说话,替皇家接生便是这样,赏赐虽丰厚,可却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
熙妃娘娘初次生产,两个时辰便开到了五指,已算得上是很快了。
旁的产妇,有的一整夜方才开五指。
周德福出去后又匆匆进来,禀报道:“回皇上,沈太医说,女子生产必经十指之痛,无可避免。不过接生嬷嬷可压合谷和三阴交穴位,如此能够促进宫缩,让熙妃娘娘少受一些罪。”
萧衡厉色望向接生嬷嬷:“可会?”
接生嬷嬷忙道:“会,会,奴婢会。”
夜色愈浓,铜烛台上的火焰吞吐不定,摇曳得萧衡心中沉沉乱跳。
柳月棠早已没了理智,疼得她抓着锦被一阵乱扯,手心不知何时早已被划伤,渗出赤红的血丝。
“淼淼……莫要伤了自己,若是疼你就抓朕。”
说着,他将柳月棠的手紧紧握在掌中,满脸心疼的望着她。
可柳月棠眼下疼痛至极,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何物狂扯绞拧,萧衡越是将她手握的紧,她便越是疼痛,甚至心烦。
“皇上,您出去吧……”待痛意褪去后,柳月棠抬起含泪的双眸望向萧衡,声音沙哑。
看着她眼角的那抹湿润,萧衡的心狠狠一揪,抬手轻柔拭去柳月棠眼角的泪水:“朕再陪你一会儿,朕在你身边,你也能心安一些。”
接生嬷嬷见状连忙道:“皇上,产房血光冲撞龙体,您还是出去等候吧。”
周德福亦在门口劝着:“皇上,眼下已卯时了,各宫娘娘她们听到动静也来了。”
萧衡闻言,便不得不离开了。
否则传出去,不知还会如何纷纭。
他抚着柳月棠的手,随后垂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淼淼,朕在外面等着咱们的孩子出生。”
柳月棠轻轻点头,抽出了萧衡掌中的手。
她自是不可能让萧衡久留在产房中,不仅仅是因为男子不能进产房。
而是女子生产本就狼狈不堪,扭曲的面容、失禁的污秽,若叫男人见了,只怕会心生嫌弃。
方才他已瞧见自己疼痛难忍的模样。
如今隔着这道雕花楠木门,见而不得,无能为力,反而更让人揪心。
萧衡缓缓起身,看向一旁的嬷嬷:“务必保证熙妃母子平安,否则……”
他眸光凌厉一闪,吓得众人伏身在地。
萧衡刚走到屏风处,身后便传来了女子隐忍吃痛的呻吟声。
他心间蓦地一疼,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攥起手心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