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产房中突然传来凄厉痛苦的声音。
萧衡心狠狠一颤,三步并作两步冲至门前:“熙妃怎么了?”
屏风后的沈太医闻言连忙上前,隔着门回道:“回皇上,熙妃娘娘正在生产,一切无碍。”
“无碍无碍!这么久了皇嗣为何还未出生?”萧衡大怒。
“回皇上……”
沈太医正要回话,柳月棠凄然叫声再次响起,萧衡心尖骤疼,恨不得一脚踹开大门。
然而理智让他将这个想法狠狠压了下来,攥起的指关节泛白得近乎透明。
他望着门后沈太医的影子,嗓音发沉:“沈辞!别忘了朕对你说的。”
他余光看了一眼身侧的妃嫔,“若熙妃和皇嗣若有何差池,你们都给朕提头来见。”
殿内,沈太医颔首:“是!微臣定竭尽全力保下娘娘和皇嗣。”
苏南卿望着萧衡气急而紧张的面孔,亦不觉湿了眼眸,执起手绢擦拭道:“妹妹一定不会有事的。”
“定能母子平安。”
话音刚落,产房内撕心裂肺的叫声骤然响起,未待众人反应,便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皇后眸中一亮,掩不住地喜悦。
萧衡愣了片刻,继而痴痴一笑,合不拢嘴:“好!好!甚好。”
他扬声道:“传朕旨意,熙妃德秉温恭,性含淑慎,诞嗣有功,着晋位贵妃。”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楚嫔更是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
这熙妃生的尚不知是男是女,皇上竟当即便晋封为了贵妃。
她生下二皇子如此多年过去了,依旧身居嫔位。
熙妃她……凭什么?
皇后诧异片刻后,旋即温婉浅笑:“那臣妾便替熙妃多谢皇上圣恩了。”
这时,门嘎吱打开,接生嬷嬷满脸喜色地抱着襁褓走出来。
萧衡满面春风地抬脚上前。
接生嬷嬷正要说话,产房中突然传出嬷嬷惊呼声:“沈太医!熙妃娘娘这怕是要大出血啊!”
“快!将备好的止血汤给熙妃娘娘喝下。”沈太医声音焦急响起。
萧衡闻言矍然变色,大脑一片空白,抬起脚便要往产房中走去。
“皇上……”皇后连忙抬手阻拦,指尖只堪堪扫过他翻飞的衣袖,便僵在半空。
“皇上,产房污秽,您不能进去啊。”周德福冲上前去,抱住了萧衡的双腿。
“滚!”萧衡脖颈暴起狰狞血管,一脚将周德福踢开。
周德福吃痛地爬起身,正欲上前时,却被一人拉住。
他转头看去,只见皇后目光怅然:“随皇上进去吧。”
随后她又望向身后的妃嫔:“今日之事,谁要是传出一丝风声,休怪本宫不留情面。”
萧衡冲进产房,只见柳月棠瘫软在猩红被褥间,脸颊毫无血色,唇瓣泛着被咬伤的血丝。
“淼淼!淼淼!”他心脏仿佛骤停了一般,踉跄至床边。
容悦连忙起身,退到了后面。
柳月棠听到声音后,虚弱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她想要伸手去触碰萧衡的脸颊,可手却因方才用力过度,止不住的颤抖。
萧衡连忙将她手握在掌心中,随后又惶恐不安地贴在自己脸颊上,轻声道:“朕在,淼淼不怕,朕在。”
言罢,他望向接生嬷嬷,“熙贵妃到底怎么样了!”
听得熙妃被封为了贵妃,接生嬷嬷更是惶恐,浑身发颤:“贵……贵妃娘娘倘若再出血,便是大出血。”
“药呢!快拿来!”萧衡怒喝的声音中带着一抹恐慌的颤抖。
流筝连忙将药端上前来。
萧衡扶起柳月棠,“淼淼,咱们将药喝了。”
柳月棠早已虚脱,却努力的将药汁咽下。
她尝不到丝毫苦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她要活下去。
她的日子才刚刚好起来,被封为了贵妃,又掌握协理六宫之权。
孩子才出生,她不能死,让他做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
待喝下药后,萧衡扶着柳月棠坐下,怒视着接生嬷嬷:“熙贵妃出血为何如此多?”
“说!是不是你们动了何手脚?”
接生嬷嬷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皇上,就算您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谋害贵妃娘娘和皇嗣啊。”
“况且……凡是接触贵妃娘娘的东西,都是挽秋姑姑一手准备的,奴婢等人的衣服都是换过的。方才容嫔娘娘也一直守在奴婢身边,奴婢冤枉啊!”
“那熙贵妃为何会出这么多血?”容嫔望着接生嬷嬷。
方才她一直看着接生的嬷嬷,按理来说她没有机会下手,自己和挽秋流筝等人都在面前。
所用之物皆是由沈太医亲自检查后,在呈上前的。
接生嬷嬷颤声道:“娘娘素体虚弱,宫缩又急,所以这才,这才出血较多。”
“不过眼下稍稍止住了血,只要不继续出血,娘娘便可没有生命危险。”
她哪里能想到,这金贵的娘娘生产如此快。
丑时到如今辰时,仅仅只用了三个时辰。
也正因为后面宫缩太急,加上体质原因,这才导致了大出血。
萧衡目光凌厉,“速速替熙贵妃止血!若熙贵妃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不用活了。”
接生嬷嬷连忙磕头:“是!是!奴婢这就替贵妃娘娘止血排淤血。”
她瑟瑟发抖的站起身,想要说什么,触及到萧衡狠厉的面孔时吓得赶紧闭上了嘴。
主要,她怕一会儿皇上心疼贵妃娘娘,又得发怒。
这排淤血,需要一手伸进胞宫,一手按压腹部,极其痛苦。
她蹑手蹑脚地蹲下身,“皇上,掏淤血的过程中会有些疼,您握着贵妃娘娘的手,奴婢尽量轻一些。”
柳月棠想着,十指之痛都经历了,她还怕什么。
然而,在嬷嬷将手探入体内的一瞬间,她挺疼地面容扭曲,几欲昏厥。
即便再能忍痛的她亦痛得大声惨叫。
那感觉就仿佛是有双手要将腹部的内脏给碾碎,又疼,又胀。
看着柳月棠这般疼痛,萧衡的心也跟着剜了半颗,抱住她哑声道:“淼淼,淼淼,忍一忍,一会儿咱们就好了。”
“啊……”柳月棠额间顿时冒出冷汗,指甲狠狠掐入了萧衡的手心。
萧衡任由她掐着,猩红血痕蜿蜒却浑然不觉。
唯有心脏袭来一阵阵刺痛,那抹痛弥漫至喉间,让他不由红了眼眶。
第一次,他感觉到了身为帝王的无能为力。
眼睁睁看着喜欢的女子为自己受苦受难,而他却不能替她代半分痛。
身后的容悦亦湿了眼眶,转过头去。
接生嬷嬷见身下未再出血,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大喜道:“血未流了,血未流了!”
“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淤血已排尽,血也暂时止住了,奴婢将产房收拾干净后,便让沈太医来替娘娘施针,如此便更加稳妥了。”
柳月棠松了口气,瘫软在床榻上,抬眸望去只见萧衡依就是满脸惊惶。
他死死攥着柳月棠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颤抖着唇反复呢喃。
“没事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