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死死搂着他,慌忙解释:“不是失望淼淼,朕是有些气……”
“她一个小孩子,皇上您同她置气作甚,皇上您要生便生臣妾的气,是臣妾对不住您。”
言罢,柳月棠使尽浑身力气推开萧衡,自己则软弱无力的趴在了床榻上。
屏风后的嬷嬷见状,连忙道:“贵妃娘娘,您适才失血甚多,万不可动怒啊!否则,好不容易止住的血,恐又会复流。”
萧衡闻言面色骤然一紧,抬起的手缓缓收了回去,他声音压的极低极柔:“淼淼,你莫要生气,你听朕慢慢给你解释好不好。”
柳月棠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见柳月棠不说话,萧衡吩咐宫人都下去。
随后坐得离柳月棠远远的,生怕自己又越描越黑,让她不高兴。
他看着柳月棠苍白的面庞,缓缓道:“淼淼,朕怎么会不喜欢公主,只要是你生的孩子朕都喜欢。朕一开始也希望她是个公主,可是后来……你说咱们只要一个孩子,将所有的爱给给她。”
“所以朕便慢慢改变了想法,希望他是个皇子,朕同你一起教育他,将来若他能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朕便能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甚至是权力。”
“这样,朕也能将最尊贵的身份都给你。”
见柳月棠面色渐渐缓和,萧衡继续道:“后来,直觉告诉朕,你腹中所怀的就是皇子,朕见是公主,便稍稍有些失望。”
“朕是失望,不能将最好的给你。”
言罢,他挪身靠近柳月棠,掌心覆上她手背,见她并未抽出,萧衡便知她的气已经消了一大半,扣住她的手指道:“再者,她刚被嬷嬷抱出来,殿中便传来了你险些大出血的消息,朕还有什么心情去顾及孩子。朕反而有些怨她,害得你受了那么多痛,也怨自己……未替你分担丝毫,朕高兴不起来。”
想起柳月棠方才疼得险些晕厥的一幕,萧衡喉间陡然发紧,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是朕不好,她是朕的女儿,是你经历九死一生替朕诞下的公主,是上天赐给朕的明珠,朕不应该失望。”
萧衡掌心从手背缓缓滑到她腰肢上,随后将她抱在了怀中,凑近她耳旁低声道“淼淼,朕错了。”
“不要生气,朕不能再见你身子受到一丝伤害了。”
见萧衡说了这么多,柳月棠心中的气便也跟着消了。
方才他在产房外听到自己出血过多时,不顾一切冲到自己身边。
她见到了他眸中的惶恐不安,想来……他所言并不假。
自己如今,在他心中是有一席之地的。
柳月棠将头贴在他胸膛上,听着沉沉的心跳声入耳,“皇上,方才是臣妾误会您了。”
“但臣妾希望,您莫再因性别去区别对待咱们的孩子。臣妾从不奢求什么权利尊荣,只希望她平安长大。”
看到孩子出生的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身份地位,都没有怀中孩子来的重要。
从前,她贪恋权势,不过是为了报复漆氏母女,不愿任人摆布,想要将性命握在自己手中。
而如今,她已经做到了。
她已经贵为一人之下的贵妃,掌握协理后宫之权。
凤冠霞帔的尊荣固然亮眼,但皇后待她不薄,她自是不可能再做出背信弃义,谋算中宫之事。
那么往后,她便好好养孩子养大。
自己亦会倾尽全力,让她做这景和最风光,最尊贵的公主。
再要一护此生周全的旨意,往后不管是哪位皇子登基,她后半辈子,也无虞了。
“好。”萧衡一口应下。
“朕说过,若是公主,朕便将她捧在掌心,许她自在无忧,不受宫规所缚。”
他轻轻抚着柳月棠满头的青丝。
罢了,公主也好。
公主贴心,懂事。
即便是公主,他依然能够给她们母女一生荣华。
绝不再叫她们受任何人欺负。
言罢,他落了一吻在柳月棠的额头上。
“皇上,微臣进来替贵妃娘娘施针。”这时沈太医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
“进来。”萧衡松开了柳月棠。
沈太医敛袖上前,替柳月棠细细把了一番脉,随后颔首道:“娘娘脉象渐稳,然方才出血过多,气血大亏。微臣斗胆再施几针,以固元神、通心脉。”
萧衡眉头狠狠一皱,将柳月棠扶着躺下。
看着沈太医取出银针,萧衡不觉握紧了柳月棠的手心:“这最好是贵妃最后一次受疼,否则……你这太医也莫要当了。”
沈太医躬身:“皇上放心,微臣定会小心施针,绝不让贵妃娘娘再受多余的疼痛。”
言罢,他手法娴熟得将银针一一扎入穴位上。
每一根银针插入时,柳月棠都疼得蹙紧了眉头,指尖下意识地攥紧,将萧衡的手背掐出了好几个猩红的月牙。
所幸只施了四个穴位,没一会儿,沈太医便收了银针。
萧衡心疼地发紧,抚着柳月棠苍白的小脸道:“没事了,不疼了。”
“咱们以后再也不生了。”
不仅仅是他们之前约定。
而是经历了这一次惊心动魄的场面,他亦不敢让她再生了。
不愿再让她去冒险。
“好。”柳月棠应下。
萧衡抬手抚去她鬓边的细汗,“朕方才还未抱一抱咱们的公主,待朕抱一会儿她便陪你睡觉。”
柳月棠含笑点头。
没一会儿,乳母便将公主抱了过来。
襁褓中的小人儿红彤彤的,肉乎乎的腮帮子微微抽动,似是回味着奶水的甘甜,瞧得萧衡心软成了一片。
他小心翼翼接过女儿,细细端详着,又望向柳月棠:“的确更像你。”
虽有些记不得鸢儿刚出生的模样,不过显然怀中的这个女儿生的更可爱,遗传了柳月棠的小嘴大眼睛。
鼻子么,倒有些像自己。
待来日牙牙学语,扑入怀间软语撒娇,想来更叫人讨喜。
萧衡将襁褓中的女儿稳稳托在掌心,学着她拧眉的模样柔声道:“你啊你,在母妃肚子里的时候乖巧听话,都快出生了还不忘折腾一下你母妃。”
怀中粉团儿眼皮一颤,轻轻抬起眼瞄了萧衡一眼,似是在打招呼,又似是不屑。
瞧得萧衡朗声大笑,眉目间竟露出几分憨态,颇为喜悦地望向柳月棠:“你瞧,她还睨朕。”
他笑着一哼:“是不是瞧着朕维护你母妃,你还不高兴了……”
此时,碎金般的日光从窗棂倾泻而下,照得萧衡和手中的襁褓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光影流转间,帝王狭长凤目流光溢彩,浸着化不开的温柔。
柳月棠以指节撑着下颌,瞧得入迷。
虽然,没能生个皇子,但公主也挺好的。
倒比皇子更叫人安心,不用日夜提心吊胆怕他遭人暗算。
亦不用卷入那血雨腥风的夺嫡恶斗。
当皇帝未必就好。
前有朝臣谋权,后宫又被妃嫔算计。
细数历代帝王,殚精竭虑耗尽心血,反倒不及闲散王爷自在长寿。
正想着,耳边传来萧衡的声音:“哪里来的水?”
柳月棠抬眸望去,只见萧衡指尖提起胸膛湿润的衣襟,满面疑惑。
乳母连忙上前抱着公主,发现襁褓亦是湿的,她缓缓笑道:“小公主这是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