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萧衡瞪大了双眼,湿润的手僵在半空中,似有些嫌弃。
柳月棠没忍住噗嗤一声,眸中盈满笑意:“遭报应了吧?谁叫女儿出生时您不抱她,眼下她生气了,尿您这一身。”
萧衡指尖轻轻捏起衣襟,抬眸望去,只见襁褓中的女儿正睁着无辜的眼睛望向自己。
他轻哼一声,怒意里裹着藏不住的宠溺,“小家伙,等你长大了,看父皇怎么算账。”
乳母含笑道:“那奴婢便先下去给公主换衣服了。”
萧衡点点头。
随后看了看胸前的水印,又看了看掩不住笑意的柳月棠,笑嗔道:“笑什么笑?这是咱们女儿的甘霖。”
“这身衣裳朕得留着,让宫人不必拿去洗了,留着做个纪念。”
柳月棠:“……”
这尿过的衣服有什么值得纪念的?
这时,早膳宫人已经呈了上来。
萧衡道:“淼淼,你先吃点东西,朕去换身衣裳。”
柳月棠点点头。
待萧衡换好衣衫回来,柳月棠已经喝完了一碗粥,累得沉沉入睡了。
纱帐下,她鬓发散乱,脸色有些惨白,不复从前那般娇媚动人,反而瞧得萧衡很是心疼。
他缓缓上前,指尖勾起柳月棠脸颊上的发丝,静静挨着她俯身凝视。
或许眼下的她不是最美的时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让他心颤且难忘。
“淼淼,辛苦了。”他指腹轻轻摩挲着柳月棠的脸颊。
显然女子是累极了,依旧睡得很沉。
待柳月棠醒来时,日头已斜斜悬在天边,将窗前染成蜜色。
柳月棠微微一动,浑身却像被车碾过似的,酸软无力。
尤其是双臂,酸疼的抬不起手来。
守在一旁的流筝见状连忙将柳月棠扶起:“娘娘您饿不饿,小厨房坐着乌鸡鸽子汤,奴婢这就让人替您端来。”
柳月棠望了一眼空荡荡的身旁,“皇上呢?”
流筝回道:“回娘娘,皇上睡了一会儿便回承光殿批奏折了。”
“皇上几时走的?”柳月棠问。
“皇上未时就走了。”
柳月棠闻言,不着痕迹皱了皱眉,相当于两天一夜,萧衡只睡了仅仅两三个时辰。
这便是帝王,即便再重要的事,亦不能和国家大事相提并论,包括自己的身体。
索性,她的女儿往后不用操心朝廷之事,只需要做个快快乐乐的公主便好。
“公主可睡了?若未睡便将她抱过来本宫瞧瞧。”
“好,奴婢这就去瞧小公主。”
承光殿。
皇后提着食盒屈膝行礼:“皇上。”
“皇后怎么来了?”萧衡将毛笔放下。
皇后提着裙摆上了台阶:“皇上昨夜彻夜未眠,今日又要处理朝政,臣妾担心您为了国事而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所以送了些百花糕过来。”
萧衡看向食盒,盘中糕点五色纷披,桃花宛如胭脂,玫瑰红艳如霞,桂花金似月,茉莉白若雪,香味交织,颇有食欲。
他随手拿起一块茉莉口味的放置口中,点头道:“皇后宫中的百花糕做的是最好的。”
皇后端柔一笑,“百花糕之妙,全在四时芳华,三月桃花绽放,五月玫瑰绽放,七月茉莉,十月桂花。”
“不同时节开不同的花,臣妾唯有将春红、夏素、秋金收作一处,方才能成全这糕面上的繁花似锦。”
萧衡瞬间觉得口中的糕点失了甜味。
他却依旧面不改色的尝着糕点,声音却带了几分耐人寻味的调子:“皇后有话不妨直说。”
皇后屈膝下去,鬓边流苏受不住惊瑟瑟颤动。
“臣妾的意思是,后宫妃嫔便如这盘中的百花糕,都等着皇上雨露均沾。倘若只撷取一枝春色,余下满园芳菲恐要在冷风中凋残了。”
说着,她抬起头看着神色晦暗不明的萧衡:“臣妾同皇上夫妻多年,为妻,臣妾也为皇上高兴,能够得熙贵妃这样的佳人。但臣妾不仅仅是皇上的妻,更是中宫,亦是臣子。臣妾便不得不为皇上考虑,为后宫考虑。”
“熙贵妃入宫不到三年,便从御女之位荣升至贵妃,皇上可曾想过如此会伤了其他妃嫔的心?”
萧衡抬起手绢轻拭着嘴角,眉间骤然拢起墨色阴云:“皇后,朕宠爱熙贵妃,自是因为她值得。况且,朕只是给熙贵妃一人之下的位分而已,从不曾冷落过后宫。”
“是,臣妾也很喜欢熙贵妃,也正因为喜欢熙贵妃,所以不愿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熙贵妃三年封贵妃,皇上有没有想过,楚嫔和宁嫔心中是何感受?”
皇后自然也知晓,萧衡不喜欢的女人,自从不会去在乎她们的感受。
可她为了和睦六宫,便必须得在乎她们的感受。
“楚嫔和宁嫔,入宫八年了,也生下了皇嗣和公主,可却未再得到晋封,任谁都会心生不满,对熙贵妃嫉妒成恨。”
“是以,臣妾想替她们求个晋封的恩典,毕竟她们都是皇子和公主的母妃。届时,皇上便可晓谕六宫,言此事是熙贵妃的主意。如此一来,她们心中即便诸多不满,也会看在位分的份上,感激熙贵妃。”
皇后垂着头,久久未听萧衡接话,心头有些不安:“当然,这只是臣妾的建议,倘若皇上觉得不妥,就当臣妾今日没有来过。”
话音刚落,她手臂便附上一抹温热。
萧衡将皇后扶了起来,神色柔和:“得此贤妻,是朕之幸。”
“此事,是朕考虑不周,便依皇后所言,晋宁嫔和楚嫔等人为妃。”
皇后柔婉抿唇:“那臣妾便替宁嫔和楚嫔多谢皇上。”
这么多年来,皇后从不曾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一言一行皆为了后宫,萧衡也看在眼中。
即便这个正妻不是他属意的人选,可他相信,是最适合的。
萧衡拍了拍皇后的手,欣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