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小远瞳孔里的银芒,后槽牙咬得发酸。
电击棍的橡胶手柄被掌心汗湿,在指缝间滑了滑——这东西对付普通丧尸有效,可眼前这孩子的异变明显带了金属属性。
他突然撑起上半身,草席被指缝渗出的金液腐蚀出焦黑的洞。
我后退半步撞上木桌,药碗叮当落地。
小远的手指正一寸寸插进铁门锁芯,金属摩擦声像指甲刮黑板,我太阳穴突突跳,竟听见锁芯内部弹簧断裂的脆响。
\"小远!\"我喊他名字,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稳。
这孩子三天前还会红着脸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给阿婆,此刻却像被抽走了魂,只剩一具被金属操控的壳。
他的手腕诡异地扭曲成一百八十度,锁芯\"咔\"地爆开,碎铁屑溅在我手背,烫得我倒抽冷气。
\"首领!\"巡夜的二壮举着砍刀冲进来,刀光映得小远眼底银芒更盛。
他突然扭头,喉间发出的嘶鸣里竟混着机械兽齿轮转动的嗡响——和三天前暴雨里我听见的一模一样。
\"别靠近!\"我拽住二壮的胳膊。
小远的指甲已经长出半寸,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正缓慢地划过床沿的木栏。
木头接触到那指甲的瞬间,竟像蜡块般融化,散发出焦糊的糊味。
\"退到门口。\"我压低声音,余光瞥见墙角的药柜。
里面有上次从黑市换的镇静剂,可现在过去至少要暴露三秒——小远的动作虽慢,那金属化的肢体爆发力难以预估。
\"晓悦!\"
顾明哲的声音像根救命绳。
他提着银色手提箱撞开门,白大褂下摆沾着反应堆的灰烬。
小远的动作顿了顿,瞳孔里的银芒暗了暗,却又在顾明哲靠近时骤然暴涨。
\"金属纳米因子的排异反应。\"顾明哲没看我,盯着小远指尖的金液,\"和你手臂上的纹路同源。\"他从箱子里取出玻璃管,突然抬手将管中液体喷向小远面门——是我熟悉的麻醉喷雾,平时用来制伏发狂的丧尸。
小远却只是眯了眯眼,金液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在锁骨处凝成细小的金属鳞片。
他的指甲刺破床板,整间屋子的油灯同时熄灭。
黑暗里,我看见他皮肤下有银色脉络在游走,像活过来的电路。
\"去开应急灯。\"我对二壮喊,转身时撞翻了药碗。
顾明哲的手突然扣住我手腕,将什么东西塞进我掌心——是支注射器,里面装着淡蓝色液体。\"备用的抑制剂,针对金属化神经突触。\"他的拇指擦过我手腕上的银色纹路,\"和你的变异方向相反,可能有用。\"
应急灯\"啪\"地亮起。
小远正抓着窗框,铁制的窗棂在他手里像橡皮泥般扭曲。
窗外传来女人的尖叫:\"救命!
柱子他......他把铁锹捏成了麻花!\"
我和顾明哲对视一眼。
他抓起手提箱往门外走,白大褂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别着的微型扫描仪——那是专门检测病毒载量的。\"我去采集样本。\"他说,\"你安抚幸存者,让钢牙带人封锁东头。\"
\"钢牙?\"我扯住他袖子,\"他昨天还说要带人去南边搜物资......\"
\"他半小时前找过我。\"顾明哲的手指快速在扫描仪上操作,\"他的手下有三个出现了同样症状。\"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晓悦,这不是偶然。
铁幕在复制我的抗体技术,用纳米因子诱导变异,然后......\"
\"控制。\"我替他说完。
小远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窗棂断裂的声响里,我听见更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脆响——不止东头,整个流民区都在出现这种异变。
钢牙是在凌晨四点撞开我临时办公室门的。
他脸上有道新添的抓痕,指节上沾着血,却不是他的——那血里混着细不可查的金属碎屑。\"老子的人疯了三个!\"他踹翻条凳,\"有个小子把自己的刀吞了,说听见'主人'让他净化杂质!\"
我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推过去。
钢牙盯着饼干看了两秒,突然抓起塞进嘴里:\"他们变异时眼睛都发银,和铁幕那狗东西的克隆体一个德行!\"他拍着桌子,\"我让人扒了个疯小子的衣服,后背有条形码——和陈老板实验室那些实验体一样!\"
顾明哲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他手里提着三个密封罐,里面装着带金属碎屑的血液。\"纳米因子里有神经脉冲接收器。\"他把罐子放在桌上,\"钢牙说得对,这是控制机制。
铁幕想造一支金属傀儡军队,而这些流民......\"
\"是试验品。\"我摸了摸手腕上的银色纹路,它们此刻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小远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他背着阿婆跑过废墟时,汗水滴在我递给他的水壶上,说\"等世道好了,我想学修收音机\"。
钢牙突然站起来,他的影子在墙上投出狰狞的轮廓:\"铁幕那孙子肯定在等变异体失控,到时候流民区自相残杀,他再带着机械兽来收尸!\"他攥紧拳头,指节发出咔咔声,\"首领,你说怎么办,老子带人现在就去掀了他的老巢!\"
\"不。\"我按住他手背,\"我们要让他以为计划得逞。\"我看向顾明哲,他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亮——那是他听懂我思路时的惯有反应。\"钢牙,你明天带人去黑市,放出消息说流民区变异体失控,急需高价收金属抑制剂。\"
钢牙愣了愣,突然咧嘴笑了,伤疤跟着扯动:\"好手段!
铁幕肯定想确认试验效果,说不定亲自来......\"
\"嘘。\"我竖起手指。
窗外传来更密集的金属摩擦声,混着幸存者的哭嚎。
顾明哲的手覆上我手腕,抑制剂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银色纹路缓缓褪去。
我望着他眼里跳动的火光,突然想起铁幕说过的\"你会变成我\"——但他不知道,我手里有比金属更坚硬的东西。
比如,这些愿意把后背交给我的人。
\"去准备吧。\"我对钢牙说,\"记得把风声传到铁幕的线人耳朵里。\"
他重重点头,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实验报告哗哗响。
顾明哲的手指在报告边缘轻轻敲了两下,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需要我伪造变异体的失控数据吗?\"
\"要真到让铁幕相信的程度。\"我站起身,把电击棍别回腰间,\"但留个破绽——比如,某个变异体的金属化进度突然停滞。\"
顾明哲突然笑了,那是我很久没见过的、带着点锐度的笑:\"你这是给他递梯子。\"
\"他爬得越高,摔得越狠。\"我走向门口,夜风吹得衣角猎猎作响,\"去把小远的样本再测一遍,我要知道纳米因子的信号频率。\"
他应了声,提着箱子往实验室走。
我望着他的背影,银色纹路又爬上手背——但这次,我没急着藏进袖子。
该我出牌了。
我站在流民区最高的了望塔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下方空地上挤满了人,粗布衣服摩擦的窸窣声混着此起彼伏的询问,像团乱麻缠在耳边。
钢牙放出去的风声见效了——那些昨天还缩在窝棚里发抖的异能者,此刻眼睛都亮得吓人,有人攥着变形的铁块,有人指尖渗着金液,全仰头望着我脚下的木台。
\"首领!
我家柱子能把铁锅捏成碗,您说的稳定法子啥时候用?\"前排一个妇人扯着嗓子喊,她怀里的男孩正无意识地掰弯自己的手指,金属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我盯着那孩子泛银的瞳孔,喉咙发紧——三天前他还蹲在巷口帮阿婆捡柴火,现在却像被按了快进键的变异体。
\"都别急!\"钢牙挤到台前,伤疤在火把下一跳一跳。
他故意提高音量:\"首领说了,得一个一个测异能强度,保证稳当!\"人群里响起抱怨,有个络腮胡猛地挤到最前面,手腕上的金属鳞片刮破了前面人的衣服:\"测啥测?
老子昨天差点把自家门砸穿,再不稳当就要伤着老婆孩子了!\"
我攥紧腰间的电击棍,指节发白。
这正是我要的效果——恐慌能放大他们的求生欲,却也像堆干柴,随便一点火星就能烧起来。
余光瞥见东侧角落,红线的摊位支起来了。
她裹着猩红围巾,面前摆着玻璃试管和铜秤,正捏着个男人的手腕抽血,动作熟练得像在菜市场称猪肉。
\"一滴血换半块压缩饼干!\"红线甩着染血的棉签,笑声像生锈的齿轮:\"测测你家娃有没有异能,说不定是金贵的金属系!\"立刻有个灰头土脸的女人拽着个小丫头挤过去,小丫头哭着要往她怀里钻,手腕却被死死攥住。
红线的针管扎进孩子胳膊时,我听见那孩子的抽噎突然变了调——她的指尖正渗出细不可查的金液。
\"操。\"我低骂一声,指甲几乎要戳穿掌心。
之前只想着引铁幕上钩,却漏了红线这种嗅觉比丧尸还灵的投机者。
她在黑市混了五年,最会利用人性的贪与怕——现在流民区的人急着确认自己是不是\"有用\"的变异体,她就用半块饼干换一滴血,转手就能在黑市卖成晶核。
\"晓悦!\"顾明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
他举着扫描仪,屏幕上跳动的银色波纹刺得我眼睛疼:\"刚测了三个异能者的血液,纳米因子浓度比小远还高20%。
红线收的血......\"
\"在给铁幕送样本。\"我替他说完,喉咙发苦。
铁幕要的是能被控制的变异体,红线的血样正好让他分析哪些人对纳米因子反应最敏感。
等他拿到数据,怕是连\"测试\"都懒得做,直接批量投放诱导剂——到时候流民区会变成什么样?
\"我去拆了她的摊子。\"顾明哲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冰锥。
我按住他胳膊,摇头:\"现在动手太打草惊蛇。\"我望着红线摊位前越排越长的队伍,小丫头的哭声已经哑了,却还在机械地渗出金液——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了商品。
\"那怎么办?\"顾明哲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扫描仪,这是他焦虑时的习惯。
我盯着他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银色纹路——和我一样,那是纳米因子侵蚀的痕迹。
突然,远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嗡鸣,像有人用钢锯划玻璃。
我猛地转头。
废墟边缘的雾气里,一道身影正缓缓走来。
它的轮廓模糊却刺眼,像是把碎铁片熔在一起铸成人形,每走一步都在地上拖出深沟。
月光照在它表面,映出细碎的光斑,可那些光斑不是反射,倒像是从金属内部透出来的,像......
像陈老板实验室里那台意识载体的眼睛。
我的呼吸顿住。
顾明哲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扫描仪\"滴\"地发出警报。
那东西离得更近了,我看清它胸口嵌着块暗银色的芯片,正是陈老板用来存储意识的核心。
它的双眼没有瞳孔,只有两团幽蓝的光,扫过人群时,那些正在吵闹的异能者突然安静下来,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晓悦?\"顾明哲的手覆上我后背,体温透过粗布衣服渗进来。
我喉咙发紧,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生锈的门轴:\"那是......\"
\"无名。\"顾明哲的声音低得像耳语,\"陈老板最后的意识载体。\"
金属傀儡又走了两步,月光照亮它脸上的划痕——那些痕迹不是磨损,是刻意刻上去的,像某种密码。
它的右手抬起来,指尖指向我,幽蓝的光在眼底流转,仿佛在说:我来找你了。
我攥紧电击棍,喉咙里涌上来一股腥甜。
身后的人群开始骚动,有人喊\"怪物\",有人往反方向跑。
但我的视线死死锁在那傀儡脸上,张了张嘴,轻声喊:\"陈......\"
\"首领!
红线的摊子塌了!\"钢牙的吼声从下方传来。
我猛地回头,再转回来时,废墟边缘只剩一片雾气,哪里还有金属傀儡的影子?
顾明哲的扫描仪还在响,屏幕上的银色波纹聚成一个尖锐的峰。
我摸着发烫的手腕,那里的银色纹路正随着心跳跳动——和刚才傀儡眼中的幽蓝,频率一模一样。
\"刚才......\"我转头想问顾明哲,却见他正盯着扫描仪,脸色白得像实验室的墙。
\"怎么了?\"我拽他袖子。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全是震惊:\"扫描仪显示,那东西的纳米因子波动......和你手腕上的纹路,同源。\"
风突然大了,卷起地上的碎铁片,叮叮当当撞在了望塔的木柱上。
我望着废墟方向,喉咙里那声\"老板\"终究没喊出口——就算喊了,它会回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