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济南府有个靓仔,名叫戚安期。
这哥们儿别的爱好没有,就爱在各大青楼楚馆VIp包间里流连忘返,体验人生百态。
家里那位美貌贤淑的原配林氏,天天掰着手指头盼他回家。
好言相劝那是家常便饭。
“老公,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哪有家里的白月光香啊?”
戚安期左耳进右耳出,依旧我行我素,浪得飞起。
“娘子此言差矣,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雨露均沾方为王道嘛!”
林氏气得直翻白眼,却也无可奈何,只盼着他哪天能幡然醒悟,回头是岸。
好景不长,北边来的胡兵跟开了无双似的,一路南下,烧杀抢掠。
济南府也没能幸免,城破那天,哭喊声震天,仿佛人间地狱。
林氏不幸被乱兵掳走,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
但骨子里却是个烈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趁着夜黑风高,看守的士兵打起了呼噜,她摸到一把生锈的柴刀。
心一横,对着自己的脖子就抹了下去。
鲜血染红了衣襟,她倒在了冰冷的地上,被当成死尸扔在了乱葬岗。
戚安期侥幸逃过一劫,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发疯似的寻找林氏。
得知妻子被掳,他心急如焚,四处打探。
终于,有人告诉他,在城外乱葬岗似乎见过像林氏的女子。
戚安期连滚带爬地奔向乱葬岗,月光惨白,尸横遍野。
他一个个翻找,终于在一堆尸体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林氏双目紧闭,脖子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血迹早已凝固发黑。
戚安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捶胸顿足,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娘子啊!我对不起你啊!都是我混蛋,我不是人!”
正哭得肝肠寸断,他忽然感觉林氏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戚安期以为自己悲伤过度产生了幻觉,使劲揉了揉眼睛。
他颤抖着伸手探向林氏的鼻息,微弱,但确实还有!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戚安期激动得语无伦次,小心翼翼地将林氏背起,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家挪。
半年后,在戚安期的精心照料下,林氏奇迹般地康复了。
只是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永久的疤痕,脑袋也因此总是习惯性地向左边歪着,形成一个忧郁的四十五度角。
戚安期看着妻子这“歪脖杀”造型,非但没有嫌弃,反而觉得这是一种别样的破碎美。
经历了生死考验,他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以前那些花天酒地的日子,现在看来简直是猪狗不如。
他遣散了所有外面的“红颜知己”,从此金盆洗手,告别夜场,专心当起了二十四孝好老公。
对林氏更是爱到了骨子里,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几年光景一晃而过,林氏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眼瞅着戚家香火快要断了,林氏心里那个急啊。
她琢磨着,自己这身子骨,估计是当年伤了根本,怕是生不了了。
于是,她开始旁敲侧击地劝戚安期纳个妾。
“老公,你看我这身子,怕是……要不,咱给戚家留个后?”
戚安期一听,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娘子!当初是谁在月下发誓,此生只爱你一人,若有二心,天打雷劈,出门被马踹,喝水被噎死?我戚安期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林氏感动得稀里哗啦,但传宗接代的念头却更加坚定了。
你不主动,老娘帮你主动!
林氏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她先是装病,说自己身子不爽利,让戚安期独守空房。
戚安期倒也老实,真就一个人睡,连个梦都没做带颜色的。
林氏一看这不行啊,于是又心生一计。
她把自己的贴身丫鬟海棠叫到跟前,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这天晚上,林氏依旧“病着”,戚安期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忽然,床底下悉悉索索一阵响动,海棠红着脸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老……老爷,夫人让我来伺候您。”
戚安期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胡闹!快回去!让你家夫人好好养病,别整这些幺蛾子!”
海棠被骂了个灰头土脸,只好又钻回床底。
林氏在隔壁听着,差点没气晕过去,这榆木脑袋,怎么就开不了窍呢!
她不死心,亲自出马。
第二天晚上,她也学着海棠的样子,从床底下爬出来,捏着嗓子说:
“老爷,奴家是海棠呀。”
戚安期一听这声音,不对啊,这海棠怎么还带重感冒变声效果的?
他点灯一看,好家伙,这不是自家娘子吗?
“娘子,你这又是演的哪一出?行为艺术吗?”
林氏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计划再次泡汤。
林氏越挫越勇,她就不信这个邪了。
她心想,明的不行,咱就来暗的。
这晚,她早早熄了灯,让海棠脱了衣服,钻进自己的被窝里。
然后她自己则悄悄溜到戚安期的房间,在他耳边低语:
“老公,我今晚身子好些了,想你了。”
戚安期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是妻子的声音,也没多想,翻了个身就把“林氏”搂进了怀里。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海棠红着脸从戚安期房里出来,林氏则装作刚睡醒的样子。
戚安期伸了个懒腰,觉得昨晚睡得格外香甜,就是感觉娘子好像……缩水了?
他也没多想,毕竟灯一关,都一样。
林氏食髓知味,哦不,是计策得逞。
她算准了日子,又在海棠“不方便”的那几天,让她继续顶替自己。
戚安期依旧被蒙在鼓里,乐呵呵地当着他的“糊涂仙”。
不久之后,海棠的肚子果然有了动静。
林氏大喜过望,偷偷在娘家那边雇了个奶妈,等孩子一生下来,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抱了过去。
对外只说海棠水土不服,回老家调养去了。
戚安期虽然觉得奇怪,但林氏都安排好了,他也就没再多问。
就这样,过了几年,海棠又“偷偷摸摸”地给戚安期生了一儿一女。
三个孩子在林氏娘家那边养得白白胖胖,活泼可爱。
这天是戚安期的生辰,酒过三巡,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眼角的细纹,不禁悲从中来。
“想我戚安期,年轻时也是风流倜傥,如今人到中年,却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愧对列祖列宗啊!”
说着,两滴英雄泪就下来了。
林氏看着他这副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公,想要儿子还不简单?包在我身上!”
戚安期一愣,以为妻子在安慰他。
第二天,林氏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一番,然后神神秘秘地出了门。
晌午时分,戚家大门口浩浩荡荡来了几辆马车。
林氏笑意盈盈地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三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水儿地喊着“爹爹”。
戚安期当场就石化了,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八瓣。
“这……这……娘子,这是唱的哪一出?新式碰瓷?”
林氏拉过三个孩子,把当年的“狸猫换太子”之计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戚安期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惊喜、困惑、感激、愧疚……各种情绪在他脸上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
最后,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林氏的大腿不撒手。
“娘子!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不,你是我唯一的姐,亲姐!我戚安期何德何能,娶到你这样的神仙老婆!”
三个小家伙也围上来,奶声奶气地喊着“爹爹不哭”。
戚安期一手一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随后,林氏又把海棠从娘家接了回来。
海棠见到戚安期和三个孩子,也是又惊又喜,眼泪汪汪。
从此,戚安期左拥右抱,儿女绕膝,一家人过上了鸡飞狗跳却又幸福美满的生活。
济南府的老少爷们儿提起戚安期,都说他这是走了狗屎运,不,是锦鲤附体,娶了个旺夫旺到飞起的好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