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胜龙被五花大绑押进山里的扎营地时,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你们这群贼寇!知道老子是谁吗?敢绑我,我爹定带十万大军踏平你们!”
主动请缨负责看管他的李狗才掏了掏耳朵,转头问旁边的兄弟:“这将门少爷是不是脑子不太好?都当俘虏了还搁这儿放狠话呢?”
尤胜龙一听更怒了:“放肆!本少爷乃保定总兵提督山陕的大将尤世禄之子,你们这些草寇快放了我,我还可以考虑原谅你们!”
“啪!”
李狗才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不耐烦道:“闭嘴!再嚷嚷今晚没饭吃!”
尤胜龙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敢打我?!”
李狗才咧嘴一笑:“打你怎么了?你现在是俘虏,不是少爷!”
尤胜龙气急败坏,挣扎着要站起来,结果被绳子绊倒,直接摔了个狗啃泥。旁边的义军士兵哄堂大笑,有人起哄道:“尤少爷,您这礼太大了,咱们可受不起啊!”
第二天,尤胜龙决定用绝食抗议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他坚信流寇俘虏他是有所图的,不可能让自己死,只要自己表现坚决一点就能获得尊严也能活下来。
“哼!我尤胜龙乃大明之臣,宁死不屈!你们休想让我吃贼寇的饭!”他傲然坐在墙角,闭目养神。
李狗才端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手里拿着两个泡馍走了进来,故意在他面前晃了晃:“哎哟,真香啊!这羊肉炖得烂糊,汤里还加了胡椒,啧啧啧……”
尤胜龙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李狗才坏笑:“尤少爷,真不吃?”
“不吃!”尤胜龙咬牙,“休想让我吃一口贼寇的粮食!”
“行,那我自己吃了。”李狗才坐下,大口喝汤,还故意发出满足的“啊”声。
尤胜龙咽了咽口水,内心挣扎。
到了晚上,尤胜龙饿得头晕眼花,终于忍不住了:“喂!那个谁……给我拿点吃的!”
李狗才慢悠悠走过来:“哟,尤少爷不是宁死不屈吗?”
尤胜龙涨红了脸:“我……我是怕你们下毒!先让你试吃!”
李狗才哈哈大笑,丢给他一个馒头:“吃吧,没毒!毒死你我们还怎么换银子换武器装备?我听说大户人家都爱小儿子,不知道你爹愿不愿意赎你回来。”
尤胜龙一把抓过馒头,狼吞虎咽,边吃边嘟囔:“你们等着……等我爹来了……”
在这里熬了两日后,尤胜龙实在不甘心。当俘虏吃不饱睡不好,而且这些贼寇还要拿自己换赎金。若是跑了,贼寇就没有把柄了。于是他准备逃跑了。
某天夜里,他趁守卫打瞌睡,悄悄解开绳子,蹑手蹑脚往外溜。结果刚摸到营帐门口,一脚踩中了李狗才放在地上的捕兽夹——
“啊——!!!”
住在旁边的李狗才被惨叫声惊醒,揉着眼睛一看,乐了:“尤少爷,大半夜的,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尤胜龙抱着脚哀嚎:“你们……你们太卑鄙了!居然设陷阱!”
李狗才耸肩:“防野兽进来啊,谁知道你这么配合?”
这几日,尤胜龙是把各种苦都受了一遍了。从出生到十六岁,就没受过这种委屈。想他出生就有奶娘抱,从小到大和自己玩的伙伴都是尤家家生子或者奴仆之子,就算打架也是他打别人。在他认知里,自己就该凌驾于这些草民之上。
夜晚,他流着泪,默默地想着自己的爹什么时候来救他。
之前刘处直还打算好吃好喝地养着尤胜龙,但是他实在太不听话了。刘处直就觉得不能白养着这少爷,决定让他干点活——白面馒头也是很贵的,他都不能天天吃。直到他父亲来交赎金前,得消耗多少馒头啊。
“尤少爷,从今天起,你去喂马。也不要你多喂,我们这里有一万多匹马和驴骡,你就喂个五百匹就好。将黑豆、豆粕还有草料混合好就行。”
尤胜龙大怒:“什么?!让我喂马?我可是将门之后!”
李狗才掏了掏耳朵:“将门之后也得干活,不然没饭吃。”
尤胜龙咬牙切齿,但为了不饿肚子,只好憋屈地去马厩。
结果他一进去,就被马踢了一脚,摔进粪堆里。
义军士卒们笑得前仰后合:“尤少爷,马都不待见你啊!”
尤胜龙从粪堆里爬起来,悲愤交加:“你们……你们欺人太甚!待我出去,必定要让我父发大军剿灭你们!”
和尤世禄的谈判也在进行。为了防止被官军掏老窝,双方约定在崞县以南交易。拿到钱后就放了尤胜龙。这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和官军做生意。说到底,和尤世禄也没啥深仇,没必要要他儿子的命,以后还能再合作。
使者递上一封信:“大王,我们大帅愿出一万两白银,赎回尤少爷。”
这一万两白银也不少了。刘处直觉得可以换了,反正尤胜龙留着也没啥用了。另外,营中还有一个东西可以交易。他让使者给尤世禄带上一封信,让他考虑一下。
此时,尤世禄已经驻军宁武关。克营的驻扎地离此不远,使者带着信和他儿子尤胜龙很快就见到了尤世禄。
尤世禄看着儿子狼狈的样子,既心疼又好笑:“胜龙啊,这回长记性了吧?”
尤胜龙咬牙切齿:“爹,我要带兵报仇!”
尤世禄摇头:“算了,这一万两银子就当给你买个教训。”
尤胜龙不服:“那也不能白吃亏!”
尤世禄拍拍他的肩:“放心,爹以后教你打仗,别再莽撞了。”
叙完父子之情后,尤世禄看使者还没离开,就问道:“还有什么事?”
使者恭敬地递上一封信,说是流寇掌盘子给他的。
“尤军门钧鉴:我是义军克营掌盘子。我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无非是当差吃粮,我们也是求活而已。我也知道你需要向上交差。我这里有五百多蒙古人首级,一直放在盐里腌着的。我将首级给你,在义军南下时希望放开一条大道,这样两边互不搅扰。蒙古人人头可比我们义军值钱。若是同意,请回复。”
看完信后,尤世禄询问自己儿子:“此事怎么看?”
此时,尤胜龙一心想要报仇,嚷嚷着不打算放过流寇,要父亲发兵彻底剿灭他们。
尤世禄听儿子这么说,摇了摇头说道:“此战我保镇三分之一的军力都没了。为父虽然贵为提督,但是根本指挥不了人。这大明朝的官将们听文官指挥习惯了,对于武将指挥他们有天然抵触。为父虽坐拥三万大军,但是实力能发挥多少也不知道。”
“我决定这次还是答应贼寇。他说的对,以后未尝没有合作机会。这一个蒙古人首级奖赏等于六个流寇首级,说来说去咱们也不亏,就答应他了。”
尤世禄得到首级后,让崞县外围布防的官军都回宁武。刘处直得此机会,趁机率领军队南下,经忻州一路到达了榆次附近。
援剿官军没有再追他了,只有山西巡抚宋统殷知道坏事了,慌忙带上抚标追击可他们的机动性远远不如义军,至少差了几天路程,就这样两支队伍相隔二百里在山西境内画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