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夏淮安倒吸一口凉气!
周县丞连连摇头:“不可能,丰年县虽比攀花县大不少,但整个丰年县,总共不过三十万人,受灾情况还不如攀花县严重,哪来的十万灾民!”
片刻后,查中河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东家,灾民数量确实很多,很可能有十万!”
夏淮安眉头一皱:“哪来的这么多灾民?”
查中河说道:“商队的人问了那些灾民,他们的的确确都是从丰年县来的。”
“丰年县鞠县令派人将附近的灾民流民都集中起来,大约有三万多人;然后又勾结当地豪绅,以收税为由,强行令很多穷苦人家卖掉田地房屋来交税,成为无家可归的灾民。”
“因收税而失去房屋田地、或因交不起税被迫成为流民的,加上一起有六万多人!”
“鞠县令对灾民流民说,朝廷的赈灾粮都拨到了攀花县,让官兵衙役驱赶灾民流民去攀花县讨要粮食!两拨人合在一起,便有了十万之众!”
“这些人无家可归,如今都朝着攀花县赶来,估计今日下午,第一批灾民就会抵达攀花县城!”
周县丞闻言,脸色大变:“好歹毒的计谋!”
“鞠县令此举,可谓一石三鸟!”周县丞分析道:“鞠县令勾结乡绅,买下穷苦百姓的房屋田地,就能从穷人手中收取税赋,完成他的职责任务,顺便还能贪墨不少,此为其一。”
“鞠县令将所有灾民流民都驱赶到攀花县,他就能置身事外,无需考虑如何解决这些灾民流民的吃喝问题,省去了大麻烦,此为其二。”
“十万流民灾民来到攀花县城,必定让攀花县大乱,到时候粮食不够,不仅会出现大量百姓饿死的局面,还会造成各种动乱,这些罪名,最后都会扣在东家头上!此为其三!”
“而鞠县令背后有穆巡抚撑腰,不但不会追究他驱赶灾民的责任,说不定还赏他一个足额收取税赋的功劳,从而在官场上继续升迁!”
周县丞不愧是官场老油条,片刻间就将鞠县令的计谋分析的头头头是道。
查中河怒道:“这鞠县令也太不是东西!如此做法,简直草菅人命!这十万灾民百姓,他们的命岌岌可危,这都是姓鞠的狗官一手造成的!”
周县丞苦笑道:“古往今来,向来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若鞠县令不借灾情大做文章,反而不像官场作风!”
“只不过,属下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做的如此之绝!敢拿十万百姓的性命做局,也要将东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就没有办法吗?”查中河焦急的问道。
周县丞摇了摇头,叹道:“为今之计,恐怕只有服软!东家交出山匪头子,放弃鞠县令官匪勾结的铁证,与鞠县令示好,再拿出一些官粮,暂时应付灾民。然后将灾民再驱散到各县,上报州府,请州府出粮赈灾。”
“十万灾民,非一县一地可以解决的。只有州府出面,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如果州府不愿意赈灾呢?”夏淮安问道。
周县丞叹了口气:“州府很大概率不会赈灾,或是打着赈灾的名义,再捞一笔银子。东家若是服软,交出山匪,鞠县令多半会见好就收,东家就可以自保。至于这十万百姓的生死,恐怕东家也是无能为力!”
“依属下看,鞠县令此举,也不是要逼的东家走投无路。但是东家为了自保,必须交出鞠县令官匪勾结的罪证,这恐怕就是鞠县令最主要的目的。”
夏淮安叹了口气。他早知道大乾官场黑暗,但今日又被刷新了认知底线,一县官员,竟然为了一己之私,敢于拿十万百姓的性命做局,让他无话可说。
“东家,早做决定吧!”周县丞劝道:“十万灾民,十万张嘴,攀花县的粮食绝对不够。再不决断,攀花县将陷入极端险境,极大概率发生民变暴乱。”
夏淮安摇头苦笑,难道自己才被迫踏入官场几天,就要向鞠县令这样的狗官低头?
明明掌握这狗官官匪勾结的重要证人,却因为对方有穆巡抚保护,自己非但对其无可奈何,甚至还要被对方逼到绝境!
“不得不说,十万百姓做局,够狠、够绝、够毒!”夏淮安叹道。
“但是,”他声音高了几分:“所谓危机,有危必有机。危险存在的同时,也有不可多得的机会!如果能解决这十万灾民的吃饭问题,不但可以将眼前的困境迎刃而解,还能趁机发展壮大!”
周县丞连连摇头:“东家,这可是十万人啊!如果一万人,咱们还能想办法省点粮食出来,但是十万人,这……根本不可能!”
“咱们整个攀花县,才二十万人!今秋收到的粮食,至多能让攀花县百姓吃到明年夏收。如果突然多出了十万张嘴,攀花县的粮食,绝对不够!”
“属下估计,若是接纳这十万灾民,最多三个月,等不到开春,攀花县的粮食就会被吃空!”
“多久?三个月?”夏淮安心中一动。
周县丞微微点头:“属下知道东家想说什么。的确,东家在夏家庄种植的土豆乃是天下极品粮食,两个多月就能播种、收获,且产量极大!”
“如果是在春夏,现在播种,说不定三个月后还来得及收获土豆以解决灾民的粮食问题。但是,现在是秋天,再有几天就是霜降!”
“冬天,只能种种大头菜之类的蔬菜,即便是种冬小麦,也要到明年夏天才能收获。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这,就是一个死局!”
查中河握紧了拳头,一拳砸在厅中圆木柱上,木柱震颤,屋顶落下了些许灰尘。而他的拳端,全是鲜血。
“东家!”查中河虎目含泪,极度气愤:“请让我查家几兄弟带着乡勇团的战士,夜袭丰年县,把那个狗官的脑袋砍了!”
周县丞脸色大变:“东家,此举万万不可!这可就是公然造反,就算最后能掌控局面,也无法脱罪!”
“三哥,先冷静下来!”夏淮安劝道:“我正是因为不冷静,直接杀了赵县令,才造成今日被卷入官场的被动局面。”
“鞠县令这颗脑袋,迟早是要砍的,先寄托在他脖子上,等合适的时机再动手!”
查中河点了点头:“听东家的,属下不敢乱来!”
周县丞听了这番话,又惊又怕。惊的是夏淮安竟然在他面前亲口承认是他杀了赵县令,这说明夏淮安似乎没有把自己当外人。怕的是,夏淮安真的打算要砍鞠县令的脑袋!
很显然,夏淮安不是普通的官场人,他还是一个统领乡勇团的军官。
军官的游戏规则,和他们这些喜欢做局设计的文官,又有所不同。
夏淮安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件事情,未必没有转机!周县丞,有件事情你可能并不清楚,其实那土豆,本来就是可以在冬季种植的抗寒早熟品种!”
“只不过,在冬天,温度低,日照也不充足,所以需要精心的呵护,需用干草铺地等措施防冻保温。秋末种土豆,来年三月才能收获,种植周期更长,产量却严重下滑,从亩产三千斤以上,直接滑落到亩产千斤。”
“在冬天种植土豆,收获甚至还不如种植的成本,所以,一般情况下,不会如此选择。”
“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也许,我们必须在冬天种出一季土豆,而且还要大丰收,才能解决十万灾民的粮食问题!”
周县丞叹道:“若是来年三月才能收获土豆,种下也来不及。东家,这条路行不通的!”
夏淮安摇头:“未必!冬天不适合种庄稼,无非是植物在温度低的时候,停止生长或生长极为缓慢,若是我们能提高温度呢?”
周县丞一惊,起身说道:“攀花县有乡民传言东家有呼风唤雨、手控天雷的仙家本事,莫非不是空穴来风?东家真的能操纵天气温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