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他玄色大氅上的雪松暗纹若隐若现,腰间悬着的玉佩正是她去年亲赐的,刻着“骁勇”二字,此刻在风雪里晃了晃,倒像是把整个春天的光都藏进了玉纹里。
早朝的钟声渐急,楚容朝踩着积雪前行,穆骁南替她提着裙摆,指尖偶尔触到她绣着星子的裙角——那是她特意让绣娘照着他眼尾红痣的模样绣的。
行至丹墀下时,她忽然驻足,仰头看他发间落的雪:“昨夜暖炉里的银霜碳,是不是你让沈听颂切成梅花形的?”
他耳尖骤红,别过脸去看远处的宫墙:“陛下说过,梅花香不闷。”
她忽然轻笑,指尖替他拂去发间落雪:“就像你替我描的眉,”
她指腹划过他画的松针尾端,“看着是铁血将军的手,偏藏着比绣娘还细的心。”
穆骁南忽然握住她的手,在丹墀下的风雪里,当着众宫人的面,轻轻吻了吻她指尖的红绳——绳结里藏着的“朝”字,此刻贴着他的唇,像把整个冬日的暖都化在了这一吻里。
“陛下可知,”他低声道,“臣在军营里练字时,每写一笔,便想着此刻替陛下描眉的模样——原以为枪杆握久了,握不住细笔,却不想……”
“却不想什么?”她仰头看他,见他眼底映着漫天晨光,比任何星辰都亮。
他忽然笑了,指腹蹭过她眉上的黛色:“却不想这眉,竟比我画过的所有战图,都更像刻在臣心上的山河。”
风雪掠过丹墀,卷着殿角的铜铃轻响。楚容朝望着他玄色大氅上的雪松暗纹,忽然想起昨夜暖炉里的碳火——原来有些心意,就像藏在碳块里的梅花形,看似被火燃尽,却把整个冬天的暖,都融进了彼此的岁月里。
早朝的钟鼓再响,穆骁南松开她的手,退后半步拱手:“陛下,请。”
她转身前行,裙摆扫过积雪,听着身后他沉稳的脚步声——就像过去无数个清晨,他总站在她身后,替她挡住风雪,却又把所有温柔,都藏在替她描的眉、暖的手、圈的急件里。
丹墀尽头,朝阳正跃过宫墙。
楚容朝望着漫天霞光,忽然想起昨夜他在暖炉前替她画的“安”字——原是这世上最动人的字帖,比任何江山图都更暖人。
而她腕间的红绳,他眉梢的黛色,还有这丹墀下的风雪,终将在时光里酿成最醇的酒,让每个清晨都带着雪松与梅花的香,岁岁年年,长暖人心。
日渐入春。
檐角的冰棱化作细雪滴时,穆骁南案头的雪松盆栽冒出了新绿。
楚容朝握着玉胎脉诊瓶立在暖阁外,见他正对着战报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镇纸上的“朝”字。
“陛下?”侍女的轻声提醒惊飞了窗棂上的麻雀。
穆骁南抬头时,见她穿着月白云锦襦裙,外罩绣着雪松暗纹的披风,腕间红绳上的铃铛正随着步子晃悠。
他忽然想起前日替她描眉时,她掌心覆着他的手,说“今年春日该添件新披风了,要绣你爱吃的雪松嫩芽”。
“北疆军报说雪灾退了。”他起身替她拂开披风上的落雪,指尖触到小腹时忽然顿住——那里比半月前微微鼓起些,像藏着个未化的雪团,“今日太医院的李院正说……”
“说你有了三月身孕。”楚容朝接过他递来的暖手炉,炉子里塞着晒干的百合,香气混着他衣摆的雪松味漫开来,“昨夜替你熬安胎药时,让人往药里加了两片梅花蜜饯,说能压苦味——倒像你当年往我参茶里藏蜜枣的模样。”
穆骁南耳尖骤红,忽然想起一年前她初登帝位,总在书房批奏折到子时,他便偷偷在她参茶里放蜜枣,直到某天她举着茶盏笑问“蜜枣,可是从北疆军粮里偷的?”。
此刻看着她指尖抚过他小腹,像在安抚一个沉睡的小兽,而后忽然蹲下身,隔着衣料吻了吻那处微凸——衣料下,是他与她的骨血,藏着比雪松更暖的心跳。
“前日让人从江南送了云锦。”他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些微的哑,“水蓝底色,绣着雪松和星子,还有祥云纹样……”
楚容朝笑出声,指尖刮了刮他发烫的鼻尖:“倒记得清楚。”
说罢又替他拢了拢披风,见他内衬领口露出半截红绳——是她新替他编的,绳结里藏着“朝”“骁”两个小字,“昨夜替你缝安胎锦囊,往里面塞了三片你刻的梅花碳——虽说春日不用暖炉,却能闻个香。”
穆骁南忽然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小腹上。
那里隔着两层衣料,却能感受到细微的温热,像有颗小太阳在慢慢生长。
他忽然想起去年冬日,她在暖炉前替他暖手,指尖在他掌心画“安”字,如今这掌心的暖,竟要护着另一个小生命了。
“明日陪我去花园。”他忽然开口,指腹划过她腕间红绳,“诡越说去年种的雪梅开了,有几株是绿萼梅,像极了陛下眉上那抹松针色——想带你去看看,顺便替孩子摘些花瓣做香囊。”
“傻瓜。”她轻声笑,指尖替他拂开额前碎发——那里不知何时沾了片雪松针叶,“孩子还未出世,便想着摘花了?倒不如先想想,若是个男孩,该教他握枪还是握笔?”
“握笔吧。”他忽然低头吻了吻她指尖,“枪杆太沉,怕他像父亲一样,总让母亲操心——”
话未说完便被她用指尖按住嘴唇,抬眼时见她眼底映着春日的光,比任何星辰都柔。
“不管是握枪还是握笔,”她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茧,“只要像你这般,藏着铁血里的温柔便好。”
说罢又指了指他案头的战报,“北疆的麦种可都发下去了?李院正说,春日多喝些小米粥对身子好,不如让御厨往粥里加些北疆的野松仁——你从前总说那味道像燕州城的雪。”
穆骁南喉结滚动,忽然想起昨夜在值房,他摸着小腹上发呆,此刻隔着衣料,却能感受到孩子的温热,所有的难过都化成了暖。
他忽然起身,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听着她心跳混着自己的心跳,还有小腹里那个小生命的无声生长。
“朝朝,”他低头蹭了蹭她发顶,“等孩子出世,我们去北疆住些日子吧——带你去看雪松开花,教他滚着松针堆雪人,再把他的小脚印印在雪地上,像撒了把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