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抚过信笺上父亲遒劲的字迹,苏倾城将信纸小心折起,收进檀木匣中。可还未等她缓过神,殿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贴身宫女匆匆而入,神色带着难掩的兴奋:“娘娘!太子殿下监国再立大功,陛下特命在未央宫设宴庆功!”
苏倾城心头一颤,起身时打翻了案头的茶盏,琥珀色的茶水在青砖上蜿蜒成溪。她望着满地狼藉,耳畔却仿佛已经听见宫人们议论纷纷的声音——自萧则链监国以来,整饬漕运、推行新政,将原本暗流涌动的朝堂打理得井井有条,声望一日高过一日。可她分明记得萧则链隐晦提点时眼中的忧虑,也记得父亲信中那句看似淡然却暗含警惕的“心中自有分寸”。荣耀背后,不知藏着多少明枪暗箭。
未央宫灯火辉煌,丝竹声中,苏承德立于群臣之首,望向高台上意气风发的萧则链。太子正有条不紊地向皇帝陈说新政推行后的成果,言辞恳切,条理清晰,引得满座朝臣赞叹。苏承德目光扫过皇帝逐渐舒展的眉头,心中却猛地一沉——帝王最喜掌控,如今太子锋芒太盛,只怕......
席散后,苏倾城在回廊处拦住了正要离开的父亲。月光为他的官袍镀上银边,却掩不住他眼底的疲惫。“义父,今日太子殿下......”她话未说完,苏承德便抬手止住她,声音压得极低:“莫要再说。太子越是能干,越要小心。”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正是苏倾城幼时不慎摔碎,父亲又请巧匠重新镶好的那枚,“贴身带着,万事当心。”
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苏倾城握紧玉佩。寒风卷起她的裙裾,远处椒房殿的灯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恰似这深宫中捉摸不定的命运。而此时的萧则链,正在书房中反复研读各地呈上的新政推行奏疏,烛火下,他望着案头苏倾城前日送来的桂花糕,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功高易招妒”几个字上时,笑意又化作一声叹息。
此后的日子里,萧则链愈发勤勉,新政推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朝堂之上,支持太子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可暗流也在悄然汇聚。苏倾城看着父亲愈发凝重的神色,看着萧则链日渐消瘦的面容,心中的不安如野草疯长。她知道,在这权力的漩涡中,他们早已身不由己,而那看似美好的荣耀,随时可能化作锋利的刀刃,将一切割裂得支离破碎 。
未央宫的铜漏滴到三更时,苏倾城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惊醒。贴身宫女举着烛火的手不住发颤,“娘娘,御史台连夜递了密折,弹劾太子结党营私,私吞漕运税银!”窗外骤起的风卷着雨丝扑进殿内,案头父亲留下的玉佩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苏倾城攥着鲛绡帕的指尖瞬间失了血色。
第二日早朝,金銮殿内气氛凝重如铅。老御史佝偻着背却字字铿锵:“臣有确凿证据,太子殿下命心腹截留江南税银三十万两,现银已藏于城郊庄子!”群臣哗然,苏承德站在班列之首,望着龙椅上皇帝阴沉的面色,喉间泛起铁锈味——昨日他才收到线报,有人伪造漕运账册,可证据尚在追查途中。
“彻查!”皇帝猛地拍案,龙纹鎏金案几上的朱砂砚翻倒,猩红的墨汁顺着丹陛蜿蜒而下,“着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三日内若查不出真相……”他目光扫过面色苍白的萧则链,“太子监国印玺暂交与齐王。”
消息传到椒房殿时,苏倾城正在临摹父亲新送来的字帖。狼毫笔骤然折断,锋利的竹茬刺破指尖,血珠滴在“临渊履薄”四个字上。她攥着染血的宣纸踉跄起身,却被宫女拦住:“娘娘,大理寺卿方才派人传话,太子殿下让您莫要轻举妄动。”
暮色四合时,苏倾城在宫墙阴影里等到了浑身湿透的苏承德。父亲的官服沾满泥浆,显然是抄小路赶来,“是齐王党羽所为,他们买通漕运衙门的小吏篡改账册,又将假银锭藏在太子名下庄子……”他从怀中掏出半卷残缺的账本,“但这是关键证据,可如今大理寺已被齐王渗透,必须想办法……”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数十名侍卫举着火把包围过来,为首的内监尖着嗓子宣读圣旨:“苏承德勾结太子意图谋反,即刻革职下狱!”苏承德将账本塞进苏倾城袖中,低声道:“去找……”话未说完,便被侍卫粗暴拖走。苏倾城望着父亲被押走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深夜的东宫书房,萧则链盯着案头的假账册,烛火将他的影子映在墙上,恍若囚笼。突然,窗外传来三声蝉鸣——这是与苏倾城约定的暗号。他快步推开窗,只见暗影中飞出一枚玉佩,正是苏倾城贴身之物。玉佩上系着的丝绢染着血痕,寥寥几字却力透纸背:“假账册有夹层,城西枯井。”
萧则链握紧玉佩,眼中闪过寒芒。他转身取出太子印玺,重重按在一封密函上。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如注,这场围绕着权力与阴谋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