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暮色吞没了最后一缕残阳,萧煜掌心的血渍在沈清歌腕间洇成暗色。
崖缝里炸开的雄黄火星随风飘散,像极了上元节坠落的灯花。
\"屏风里藏着机关图。\"沈清歌突然攥紧萧煜的袖口,指节泛白,\"那些紫藤经络是密道的分支!\"她话音未落,第三队守卫的铜哨突然变调,十六盏青铜面具齐刷刷转向他们藏身的山石。
萧煜反手将她按进石缝,潮湿的青苔蹭过她侧脸。
他指尖挑开腰间暗袋,金箔裹着的雄黄丸簌簌滚落,却在即将坠崖的瞬间被沈清歌用银针钉住——三枚银针呈品字形刺入岩壁,针尾缀着的药囊正渗出淡青色烟雾。
\"半刻钟。\"她耳语时,萧煜已经撕下染血的衣摆。
金丝软甲下的易容药膏遇血即溶,他蘸着血在锁骨处画出月牙状疤痕,正是今晨斩杀的叛军参将特征。
沈清歌见状立即拔下鎏金缠枝簪,将暗格里的赭石粉抖在他鬓角。
铜哨声逼近到五步开外时,萧煜突然拽着沈清歌跃出石缝。
她踉跄着撞进他怀里,腕间银链故意发出脆响——这是太医院押送重犯时才用的九连环镣铐。
\"抓了个探子。\"萧煜哑着嗓子踹翻脚边碎石,靴尖精准踢中沈清歌膝窝。
她顺势跪倒在地,袖中磁针却借着俯身之势刺入泥土,细若蛛丝的药线沿着地缝悄然蔓延。
戴牛头面具的守卫长用刀尖挑开沈清歌的披风,寒光掠过她颈间玉牌。
萧煜突然嗤笑:\"这娘们非要带着破药杵进山,说是能解蚀骨散的毒。\"他故意露出腰间半截密函,蜡封处赫然印着柳如烟的私章。
守卫长铜哨抵唇的刹那,沈清歌突然剧烈咳嗽。
早先布下的青雾顺着哨孔钻入鼻腔,十六具青铜面具同时晃了晃。
萧煜趁机揪住她后领往密道拖行,沾着赤色黏土的靴底重重碾过她散落的药囊,碾碎的雄黄粉混着赭石色血迹,在月光下晕出诡异的紫斑。
密道入口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时,沈清歌腕间的银链突然绷直。
萧煜假意拽链子的手在她掌心飞快写道:\"东南角第七块砖。\"她佯装跌倒,银针贴着潮湿的砖缝刺入机关,生锈的齿轮声被此起彼伏的铜哨声完美掩盖。
三转九折的密道深处,木箱渗出的液体在火把下泛着幽蓝。
沈清歌忽然挣动镣铐:\"他们要熔的是玄铁令!\"话音未落,头顶突然炸开穿云箭的锐响——真正的叛军参将带着血淋淋的伤口出现在拐角。
\"小心!\"萧煜旋身将沈清歌护在身后,袖中淬毒的柳叶刀却慢了半拍。
参将的弯刀擦着他肩胛划过,金丝软甲裂开的瞬间,沈清歌闻到了腐心草的味道。
她反手甩出三根缠着药线的银针,针尖刺入参将耳后时,萧煜的毒粉也撒向了涌来的叛军。
混战中,沈清歌的披风被火把燎着。
她顺势滚向滴水的岩壁,后腰暗袋里的磁针齐齐飞向密道顶端的铁链。
萧煜咳着血笑出声:\"好姑娘。\"他染红的手指突然插进岩缝,生生掰下一块带着机关齿轮的巨石。
\"要塌了!\"沈清歌嘶喊着扑向萧煜。
最后一根银针带着燃烧的药线没入机关核心,密道顶端开始簌簌掉落碎石。
叛军的惨叫声中,她摸到萧煜肋下狰狞的伤口,温热血水浸透了他伪装的铠甲。
萧煜却攥着她的手按在某处凸起的兽首浮雕上:\"数到三...\"他声音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里。
沈清歌突然咬破舌尖,血腥味刺激着将散的意识,拼尽力气将银针钉入兽首瞳孔。
山体轰鸣着倾斜的瞬间,萧煜用后背为她撑起方寸之地。
他带血的唇擦过她耳垂:\"药杵印记...\"话未说完,气浪掀起的尘土便吞没了所有声响。
月光穿透尘雾时,沈清歌从碎石堆里摸到半片染血的密函。
火漆印上残缺的图案正与守卫颈后药杵印记重合,而函纸边缘焦黑的裂痕,像极了太医院某本古籍的装订线。
尘烟在沈清歌的睫毛上凝成细霜。
她将染血的密函塞进贴身暗袋,十指扒开碎石时被断刃划出数道血痕。
萧煜半个身子埋在岩堆下,金丝软甲碎成鳞片状,肋下伤口渗出的血混着赭石粉凝成暗紫色痂块。
\"你袖袋第三层...\"她话音未落,萧煜沾着血污的手已经递来鹤嘴银剪。
两人交错的指尖在残破的披风下轻颤,剪断缠着腐心草毒液的绷带时,沈清歌闻到他袖中残留的雄黄味——这是今晨她特意调制的驱蛇香。
碎石堆深处突然传来木箱裂开的脆响。
沈清歌甩出三枚磁针探路,针尾缠着的药线在幽蓝火光下显出血丝状纹路。\"是漕运的密押符文。\"她扯动药线,萧煜已经用断刀撬开半塌的檀木箱。
泛着鱼腥气的羊皮卷散落一地,最上面那封盖着双头蛇火漆印的信笺,边角处赫然留着沈清歌今晨在药杵上刻的暗记。
\"柳如烟的字迹,墨里掺了太医院的止血散。\"沈清歌用银针挑起信纸,针尖在\"七月既望\"几个字上停顿。
萧煜突然咳嗽着笑起来,染血的指尖戳破信纸夹层,半片泛黄的《千金方》书页飘然而落——正是三日前太医院失窃的古籍残卷。
火把噼啪炸开火星时,沈清歌摸到信纸背面的凸痕。
她将密函浸在岩壁渗出的酸水中,密密麻麻的暗文逐渐显现:\"...玄溟教三百死士已混入京畿大营,待秋分祭天时...\"萧煜的呼吸突然加重,他腕间银链擦过沈清歌的手背,在青石板上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这是影阁的暗号。
\"看火漆印的断口。\"萧煜用断刀挑起半枚印章,刀刃映出沈清歌骤然收缩的瞳孔。
双头蛇的獠牙处有细微的梅花状刻痕,与她父亲药柜底层暗格的花纹如出一辙。
酸水顺着石缝滴在印章上,突然腾起带着檀香味的青烟——这是大相国寺特供的佛前灯油。
远处传来山鹰的唳叫,沈清歌迅速将密件收进磁石封口的羊皮囊。
萧煜撕下里衣包扎伤口时,故意将染血的布条系成水手结样式。
当第三声鹰唳响起,他已摸到密道残壁上的排水孔,指尖沾着的赤色黏土在孔洞边缘抹出三道血痕。
\"卯时三刻的潮汛。\"沈清歌突然开口,腕间银链故意晃出轻响。
萧煜会意地踹开半截朽木,露出底下被酸水腐蚀的铜管。
两人对视的瞬间,同时将耳朵贴上管壁——隐约的潮声里混着三长两短的敲击声。
黎明前最浓的黑暗里,他们顺着排水孔爬出山体。
沈清歌的裙裾勾住岩缝时,萧煜突然俯身咬断那截布料。
温热的血珠从他嘴角坠在她手背,带着铁锈味的呼吸喷在她耳后:\"看东城门。\"
残月映照的官道上,七辆青篷马车正缓缓驶向京城。
沈清歌摸出磁针测向,针尖在触到第二辆车的轱辘时剧烈震颤——车厢底板藏着玄铁令。
更令她心惊的是领头马匹的左后蹄铁,分明刻着兵部武库司的暗纹。
萧煜突然拽着她滚进芦苇丛。
湿冷的淤泥中,他蘸着血在她掌心写:\"礼部侍郎。\"沈清歌想起三日前太医院送来调理脾胃的官眷名单,第六位正是礼部侍郎夫人——那位总戴着翡翠护甲的女子,今晨还差人送来掺着腐心草的燕窝。
破晓时分,他们混在送菜农人里接近城门。
沈清歌的药筐底层藏着羊皮囊,萧煜推车时故意将车轮卡进青石板缝隙。
守卫过来查验的瞬间,她袖中磁针悄无声息地吸走了对方腰牌——牌面缠着金线的位置,残留着太医院特制药蜡的松香味。
\"东市鱼贩子的剁骨刀。\"萧煜突然压低斗笠,用暗语提醒。
沈清歌余光瞥见第三辆马车窗帘掀起的刹那,车辕处闪过半截玄色官靴——那是只有四品以上文官才能穿的云头履,靴筒暗绣却用了江湖人惯用的双股金线。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城楼檐角的铜铃时,沈清歌在萧煜掌心跳动脉搏。
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在推车吱呀声里藏了句带着血腥气的耳语:\"祭天台的石料...\"话音未落,城门内突然传来九声钟响,惊起漫天灰雀。
沈清歌的银针在药筐边缘轻轻颤动。
她望着钟声传来的方向,那里是正在修缮的祭天高台,而昨日工部递来的石料清单上,第十三项朱砂用量足足比往年多出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