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凝眸墟烬痕,
双掌交叠血尚温。
玄圭裂帛荧惑现,
量子萦魂九渊昏。
危梯骤坠心魄悸,
魅影窥屏烛影存。
莫道劫灰湮旧誓,
时空深处启重门。
冰冷刺骨的水滴从扭曲变形的天花板上渗出,砸在碎裂的瓷砖上,发出单调而固执的“嗒…嗒…”声,在死寂的废墟里回荡。
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焦糊味、浓烈的臭氧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令人心悸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应急灯惨白的光芒在弥漫的烟尘中艰难地切割出破碎的光影,明明灭灭,如同垂死者最后断续的喘息。
林悦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颈椎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她首先感受到的,是掌心传来的温热与粘腻。
那并非仅仅来自她自己割裂的伤口,更多的,是包裹着她手掌的、另一只更为宽厚有力的手。
那只手上布满薄茧,指关节粗大,此刻却牢牢地、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覆压在她的手背上。
他们的手指在混乱中不知何时已紧紧扣在一起,指缝间满是半干涸的血污,黏连得密不可分。
而就在两人交叠的掌心之下,那块古朴的龙纹玉佩,正透过血肉的缝隙,散发出一种微弱却异常稳定的柔光。
那光芒如同深秋薄雾中的孤星,在风暴肆虐之后,终于寻到了可供停泊的宁静港湾,无声地抗拒着周遭的黑暗与毁灭。
她缓缓抬起头,视线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李世民正低头凝视着她。他身上的玄色锦袍早已不复往昔的庄重华贵,被撕裂多处,沾染着斑驳的灰尘与暗红的血渍,一道狰狞的伤口斜斜划过他轮廓分明的下颌,渗出的血珠已凝成暗色的痂。
然而,那双眼睛,却如沉静的寒潭,又似淬炼过的黑曜石,里面翻涌着劫后余生的惊悸、深沉的困惑,以及一种林悦几乎不敢深究的、灼热的专注。
他目光的焦点,正是他们紧扣的双手,以及那在血污中执着透出微光的玉佩。
一种跨越了漫长岁月洪流的宿命感,沉甸甸地压在林悦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玉佩的微光在他眼底跳跃,像是投入深渊的火种。
“林悦?”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粗粝的砂纸摩擦过石面,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身体承受剧痛后的紧绷。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脆弱的存在。
“别动!”林悦几乎是本能地低喝出声,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她下意识地反手,更紧地扣住了他试图撤离的手指,指尖甚至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玉佩…它的量子态…还不稳定!我们的…接触,是唯一的锚点!”她艰难地吐出这些对于眼前这位千古帝王而言如同天书的词汇,心知肚明他可能完全无法理解,但此刻这维系着玉佩稳定性的脆弱平衡,比任何解释都重要。
李世民的动作瞬间凝固。他垂眸,再次凝视着两人交叠的手掌,以及那在血污中依旧顽强透出光芒的玉佩。
片刻的沉默后,他那紧绷如岩石的肩背线条,竟缓缓松弛了几分。
一种奇异的、近乎温顺的驯服感,取代了帝王惯有的掌控姿态。
他不再试图抽离,反而稍稍调整了手指的角度,让彼此的贴合更为紧密。
掌心传来的温热与脉搏的震动,透过黏腻的血污,清晰地传递过来。
“朕的血,能为你而流,能护此物一时安稳,”他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废墟中响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值当。”
这句话像一支裹着蜜糖的利箭,猝不及防地穿透了林悦的心脏。
甜蜜与尖锐的痛楚交织着炸开,让她喉头一哽,鼻尖发酸。
千年的时光壁垒,在这一刻似乎被这滚烫的话语熔出了一个缺口。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一盏顽强闪烁的应急灯,大概是电路接触不良,猛地爆出一小团刺目的白光,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发出滋啦的电流噪音。
这突兀的光影变幻瞬间攫住了李世民的注意。
他猛地仰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了那盏在扭曲金属支架上摇晃的白色灯管。
他眉峰紧蹙,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异与探究,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神迹。
他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未与林悦相扣的手,指向那光源,指尖微微颤抖。
“此物…”他喃喃低语,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千年时光的隔阂与茫然,“竟能无烛自明?光如白昼,不惧风雨…此乃后世‘电’之力?”
他艰难地吐出那个对林悦而言司空见惯的字眼,仿佛那是一个蕴含着无限奥秘与威能的古老咒语。
看着这位曾驾驭万邦的帝王,此刻对着最基础的应急照明设施流露出孩童般纯粹的困惑与震撼,林悦心中那股沉甸甸的酸涩感,竟奇异地被冲淡了一丝。
一丝极淡、极疲惫的弧度,轻轻扯动了她的嘴角。
“是的,陛下。”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柔和,“这是电灯。很…普通的东西。”
“普通?”李世民重复着这个词,目光依旧牢牢锁住那闪烁的灯管,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理解的荒谬感,
“能驱散如此浓重黑暗之物…竟称‘普通’?”他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超出认知的景象从脑中甩开,目光终于落回林悦脸上,那份属于帝王的凝重与决断重新凝聚,
“此间非久留之地。朕观你气息不稳,须速离险境。如何走?”
他的果断将林悦猛地拉回冰冷的现实。废墟之上,危机四伏,张明不知死活,玉佩的稳定如同悬丝。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被爆炸彻底重塑的死亡迷宫。
记忆中的实验室布局在脑中飞速拼凑,与眼前扭曲的金属、倒塌的墙体、裸露着狰狞断口的电缆相互印证。
“这边…”她咬着牙,用还能活动的手臂支撑起身体,同时紧紧拉着李世民的手,将他带离那片被沉重混凝土块和尖锐金属碎片包围的危险区域,“小心脚下!”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瓦砾堆叠,随时可能坍塌;裸露的钢筋如同择人而噬的獠牙;浑浊的污水在地面凹陷处积成一个个散发着恶臭的小潭。
李世民紧跟在林悦身侧,他步履间依旧带着一种属于军人的沉稳与力量感,即使锦袍被撕裂,即使脸上带着血污,那份刻入骨髓的威仪并未完全消散。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四周那些彻底颠覆他世界认知的景象时——巨大冰冷的金属残骸扭曲成怪异的形状,破碎的屏幕上凝固着诡异的图像,断裂的管道中流淌出不知名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
他那双深邃眼眸中的镇定便会被瞬间打破,被一种深切的、几乎无法掩饰的茫然与震撼所取代。
他像一个骤然被抛入神话世界的凡人,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深渊边缘。
穿过一片倒塌的档案柜区域时,林悦的脚尖踢到了一个散落在地的白色塑料外卖餐盒。
餐盒盖子半开,里面残留的酱汁泼洒出来,在灰尘中形成一小片污渍。
“嗯?”李世民的目光被这突兀的物件吸引,脚步微顿。
他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学术探究般的好奇,微微俯身,仔细打量着那个薄得几乎透明的塑料餐盒。
他甚至伸出未受伤的手指,极轻地触碰了一下餐盒光滑的表面,感受着那完全陌生的质地,眼中充满了不解。
“此乃何物所制?”他抬头看向林悦,困惑更深,“盛食之器?竟能薄如蝉翼,轻若无物?此等巧夺天工之物,只为…一餐之用?”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浪费感,仿佛看到价值连城的琉璃被随意丢弃。
“塑料做的,用完就扔。”林悦简短地解释,声音因疲惫而有些发飘,拉着他继续前行,“不值钱的东西。”
“弃之?”李世民眉头锁得更紧,目光追随着那个被踢开的餐盒,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其它杂物,“如此造物…竟随手弃之?”
他低声重复着,语气里混杂着对材料的惊奇与对“浪费”的不解,仿佛亲眼目睹了一个挥霍无度的神话国度。
林悦没有精力再解释现代社会的便利与随之而来的消耗模式。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寻找出路和警惕随时可能发生的二次坍塌上。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一根斜插在地面的粗大金属管,终于,前方出现了一道严重扭曲变形、但尚未完全堵死的安全门。
门上的绿色“ExIt”标志灯,在烟尘中发出幽幽的、充满诱惑力的光芒。
“出口!”林悦精神一振,声音里透出绝处逢生的激动。
她拉着李世民,加快脚步向那扇门冲去。只要能离开这片废墟,只要能到达相对安全的地面…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那扇象征着希望的绿色出口标志还有几步之遥时——
“呜哇——呜哇——呜哇——”
尖锐刺耳、极具穿透力的警笛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废墟内短暂的寂静,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钢锥,狠狠扎入耳膜!
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突如其来的、从未听闻的恐怖声响,瞬间引爆了李世民身体里最原始的战斗本能!
“护驾!有敌袭!!”一声雷霆般的暴喝从他胸腔中炸开,盖过了凄厉的警笛。
那双深邃眼眸中的茫然与好奇瞬间被冰封,取而代之的是战场上淬炼出的、近乎实质的杀伐之气!如同沉睡的猛虎被惊醒。
他手臂肌肉贲张,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将林悦拽向自己身后,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形成一道屏障。
同时,他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向腰间——那里本应悬着伴随他征战四方的横刀,如今却空无一物。
这个下意识的拔刀动作落空,让他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错愕,随即转化为更深的警觉与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身体微沉,摆出最利于发力和防御的姿态,锐利如刀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仿佛那里随时会冲出千军万马。
林悦被他猛地一拽,差点失去平衡,撞在他坚实的后背上。
那瞬间爆发的力量和保护姿态让她心头猛地一热,随即又被巨大的焦急淹没。
“不是敌人!不是!”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双手紧紧抓住李世民紧绷如铁的手臂,试图将他拉离那个充满戒备的攻击姿态,
“是警车!是来救人的!外面…外面安全了!”她语速飞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盖过那令人心悸的警笛嘶鸣。
李世民紧绷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转过头,眼中狂暴的杀意如潮水般退去,但那份属于帝王的锐利审视并未消失。
他紧盯着林悦的眼睛,似乎在分辨她话语的真伪,又像是在努力理解“警车”这个完全陌生的概念与那恐怖声响之间的联系。
警笛声依旧在持续,由远及近,最终似乎停在了废墟之外。那声音不再代表未知的威胁,却依旧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喧嚣。
他紧绷的肩线终于极其缓慢地松弛下来,但身体依旧保持着一种蓄势待发的警惕。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腔里那因本能而沸腾的战意强行压回深处。
“后世之音…”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力竭后的沙哑和无法释然的困惑,“竟…如此骇人。”
林悦感觉到他手臂的肌肉不再坚硬如铁,但那份随时准备应对危险的警觉并未完全消失。
她不敢耽搁,拉着他的手,终于踉跄着冲出了那道扭曲变形的安全门。
门外,是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刺目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让在昏暗废墟中待了许久的两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空气虽然依旧混杂着烟尘和焦糊味,但远比里面清新。眼前是一片狼藉的广场,碎裂的玻璃、扭曲的金属、翻倒的车辆残骸散落各处。
穿着荧光背心的救援人员如同忙碌的工蚁,在废墟边缘穿梭;红蓝两色的警灯在几辆造型奇特的“钢铁坐骑”
(林悦在心里默默替李世民翻译)车顶上疯狂旋转闪烁,发出无声的警示;远处,几架发出巨大嗡鸣声的、形似巨大铁蜻蜓的飞行器(直升机)正低空盘旋。
这幅比废墟内部更加宏大、更加陌生的末世景象,让刚刚踏出地狱的李世民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微微张着嘴,瞳孔因震惊而放大,像一个刚刚从地底墓穴爬出的古人,骤然被抛入了神魔混战的未来战场。他握着林悦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力道。
林悦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微颤。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认知体系被彻底粉碎后产生的巨大冲击和眩晕。
她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撑:“跟紧我,别松手。”
她目标明确,拉着仿佛灵魂出窍般的帝王,避开忙碌的救援人员和散落的障碍物,径直冲向广场边缘一栋相对完好的附属建筑。
那建筑的外墙玻璃也有不少裂纹,但结构看起来尚算稳固。
巨大的、光可鉴人的玻璃自动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铺着光滑大理石地面的明亮空间。
李世民的目光被那自动开启的“神奇”大门牢牢攫住,脚步再次迟疑。
“此门…无侍者,无机关…竟能自开?”他低声问道,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感应门。”林悦言简意赅,拉着他快步走了进去。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合拢,将外面喧嚣的警笛、直升机的轰鸣和救援现场的混乱暂时隔绝。
室内空调的冷风扑面而来,带着消毒水的味道,让浑身沾满灰尘和血污的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大厅里人不多,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正紧张地对着对讲机说着什么,看到两个浑身狼狈、穿着古怪
(尤其是李世民那身破烂锦袍)的人闯进来,都投来诧异和警惕的目光。
林悦无视那些目光,拉着李世民径直走向大厅深处一排闪着金属光泽的方形小房间——电梯。
“此乃…升降之器?”李世民看着眼前紧闭的金属门,眉头紧锁。
他显然对这种完全封闭、不见天日的狭小空间充满了本能的排斥和疑虑。
他打量着金属门上方的数字显示屏,上面跳动的红色数字对他而言如同天书。
“对,很快,能直接到楼下。”林悦快速解释,同时伸手去按墙壁上的下行按钮。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个圆形按钮时——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响起。旁边一部电梯的金属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里面空无一人。
李世民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猎豹。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那敞开的、内部泛着冷白灯光的狭小空间,脚步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握着林悦的手再次收紧。
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张开了巨口的未知怪兽。
“别怕,空的。”林悦低声安抚,拉着他,几乎是半强迫地走进了这个对于李世民而言如同金属囚笼的狭小空间。
电梯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发出轻微的机械摩擦声。
当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被彻底切断,整个空间陷入一种绝对封闭的寂静时,李世民的身体猛地一震。
林悦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瞬间的僵硬,甚至能听到他骤然变得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他背脊挺得笔直,紧贴冰冷的金属壁,下颌线条绷紧如刀削,目光死死盯着紧闭的电梯门,仿佛那扇门随时会化作吞噬一切的巨兽之口。
一种无形的、源自幽闭空间的巨大压力,如同实质的水银,沉重地灌满了这个狭小的金属盒子。
那不仅仅是对未知机械的警惕,更像是一种被活埋般的窒息感,源自灵魂深处对绝对禁锢的原始恐惧。
林悦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按下底层按钮,电梯微微一震,开始平稳下行。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她偷偷抬眼看向李世民,只见他脸色微微发白,薄唇紧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与他脸上干涸的血迹混在一起。
他握着她的手,手心一片冰冷粘腻。
“很快就好…”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紧张,声音却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异常干涩。
就在这时!
毫无任何征兆!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被强行撕裂扭曲的恐怖巨响猛地从头顶上方传来!
紧接着,整个电梯厢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疯狂地左右剧烈摇晃、颠簸!
头顶的照明灯管“啪”地一声爆裂熄灭,碎片如雨落下!刺耳的警报声凄厉地响起,红光在瞬间降临的黑暗中疯狂闪烁,将两人惊骇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轰隆——!!!”
伴随着一声沉闷如巨兽咆哮的撞击声,电梯彻底失控!
一股无法抗拒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拽出来的巨大失重感猛地攫住了两人!整个金属箱子以恐怖的速度向下猛坠!
急速下坠带来的气压变化瞬间压迫耳膜,尖锐的耳鸣声充斥大脑!
“啊——!”林悦的尖叫声被巨大的恐惧扼在喉咙里,身体完全失重,灵魂似乎都要被甩出躯壳!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意识几乎被绝望吞噬的瞬间——
“林悦!!”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在她耳边响起!那声音里蕴含着一种超越恐惧、超越生死的力量!一股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力道猛地从侧面袭来!
是李世民!在电梯厢体疯狂下坠、所有人都只能被重力撕扯的绝境中,他竟然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和千锤百炼的腰腿力量,硬生生地在失重状态下拧转身躯!
他如同扑向猎物的猛虎,双臂爆发出全身仅存的、足以撼动山岳的力量,狠狠地将林悦向电梯厢壁上一个凸起的、相对坚固的金属检修口位置撞去!
这一撞,是他在毁灭降临前唯一的念头——将她推离那必将粉身碎骨的地狱中心!
林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向冰冷的金属壁,后背传来剧痛,但同时,她也被那股力量强行塞进了那个狭窄的、由金属框架构成的凹陷空间里。
“陛下——!!”她的嘶喊带着血泪。
就在林悦的身体被强行推入那个相对坚固角落的同一刹那,李世民胸前,那枚一直紧贴着肌肤的龙纹玉佩,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蓝光!
光芒不再柔和,而是如同超新星爆发!刺眼夺目,瞬间充满了整个疯狂下坠的金属囚笼!一股无形的、强大到难以想象的柔和力量场凭空生成,如同最坚韧的巨网,猛地兜住了这失控下坠的钢铁棺材!
“嗡——!”
巨大的、令人心悸的金属摩擦声和震动感骤然减轻!下坠的速度被这股沛然莫御的柔和力量场强行缓冲、减缓!
然而,这神迹般的缓冲,显然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李世民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他猛地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血雾在刺眼的蓝光中弥漫开妖异的色彩!
他推撞林悦时爆发出的所有力量、所有生机,仿佛在这一瞬间被胸前那发光的玉佩彻底抽干!
他眼中燃烧的光芒急速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高大的身躯失去了所有支撑,如同断了线的沉重木偶,在蓝光的笼罩中,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缓慢和无力,直挺挺地向冰冷坚硬的地面栽倒下去!
“不——!!!”林悦目眦欲裂,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不顾一切地从那个相对安全的凹陷里扑了出来!
在李世民的头颅即将撞击到金属地板的瞬间,她用自己的身体垫在了下面!
“咚!”
沉闷的撞击声。林悦被砸得眼前发黑,胸腔剧痛,但她死死抱住了倒下的帝王。
电梯厢体在玉佩爆发出的蓝光力场中,带着刺耳的金属呻吟,最终以一个相对平缓(但依旧猛烈)的姿态,重重地砸落在深不见底的电梯井底部缓冲装置上!
巨大的震动让整个空间再次剧烈摇晃,灰尘簌簌落下。
蓝光,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迅速黯淡、熄灭。
狭小的空间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只有电梯故障的警报红灯,还在角落里执拗地、微弱地闪烁着,像垂死心脏的最后挣扎。
“陛下!李世民!!”林悦的声音撕裂般沙哑,带着无尽的恐惧。
她挣扎着,在黑暗中摸索着怀中人的脸庞。
入手一片冰冷!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颤抖着手,慌乱地在他身上摸索,想要确认伤势。手指沿着他宽厚的脊背向下,掌心突然触碰到一片温热粘稠的濡湿!
血!
大量的血!
不是之前的伤口!是新的!是刚才强行爆发力量推开她,又承受了玉佩反噬后造成的可怕内伤!或者更早,在废墟中,他承受了远比她看到的更重的创伤!
“不…不要…”泪水终于决堤而出,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血污滚落。
她紧紧抱着他冰冷的身躯,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渡给他,绝望的呜咽在死寂的黑暗中回荡,“坚持住…求你…醒醒啊…”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他胸前那块已经黯淡无光的玉佩。
入手处,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却令人心脏骤停的异样触感。
不是温润光滑。
是…裂痕!
一道清晰的、如同蛛网蔓延开来的细微裂纹,正狰狞地刻在玉佩的表面!
那暂时被交融鲜血和情感意志稳固的量子态,在这超越极限的能量爆发后,已然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
新的、更大的危机,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悄然抬起了头。
就在这绝望和剧痛几乎将林悦吞噬的瞬间——
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缠上了她的脊椎!
她猛地抬起头!
目光穿透弥漫的灰尘和闪烁不定的微弱红光,死死盯向电梯厢体顶部角落——
一个隐蔽的、半球形的黑色装置!
电梯监控摄像头!
那冰冷的玻璃镜头,此刻正无声地对准了他们!
红色的工作指示灯,在黑暗中,如同恶魔不怀好意的独眼,幽幽地、持续地亮着!
它看到了!它一定拍到了!拍到了玉佩那不可思议的、爆发出神迹般蓝光的瞬间!
拍到了李世民如同神魔附体般在失重中推开她的画面!
一股寒意,比电梯井底的冰冷金属更甚,瞬间从脚底直冲林悦的天灵盖!
玉佩的裂纹、李世民的垂危、这致命的窥视…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交织成网,几乎要将她勒毙!
城市另一端,中心医院重症监护病房。
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单调的“嘀…嘀…”声,屏幕上绿色的线条平稳地起伏。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而洁净的气味。
病床上的人被各种管线缠绕着,如同陷入最深沉的茧。
张明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
爆炸和随后的结构坍塌几乎要了他的命。
突然!
心电监护仪上平稳的绿色线条,毫无征兆地、剧烈地向上窜起一个尖锐的高峰!
随即又跌回基线,接着又再次猛地窜起!仪器发出了短促而尖锐的“嘀嘀嘀”警报!
病床上,张明那只插着输液针头、苍白枯瘦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他那覆盖在薄薄眼皮下的眼球,开始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疯狂地左右转动!
仿佛在深不见底的噩梦中,看到了什么足以撕裂灵魂的景象!
他干裂的嘴唇,极其细微地、神经质地翕动着,像是在无声地呐喊某个刻骨铭心的名字,或是…某个禁忌的咒语。
那紧闭的眼皮之下,疯狂转动的眼珠骤然停住。
然后,缓缓地…睁开了。
空洞、茫然,却又在最深处,燃烧着一丝刚刚苏醒的、幽暗冰冷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