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铁狱坠千钧,
龙魄燃星逆死轮。
血裂身承天地力,
玉残痕系古今因。
寒眸乍醒窥渊笑,
冷幕勤催索命频。
一线纠缠千载魄,
劫波深处问谁人?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林悦单薄的衣服,直刺骨髓。
她蜷缩在电梯厢体角落的凹陷里,李世民最后爆发出的力量将她狠狠推入这狭窄的金属囚笼,后背撞在坚固的金属框架上,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可这剧痛,远不及她此刻心中万分之一。
“陛下——!!”撕心裂肺的嘶喊带着血腥气冲出口腔,被金属空间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结构扭曲的呻吟瞬间吞没。
就在她的身体被彻底塞进凹陷的刹那,李世民胸前紧贴肌肤的那枚龙纹玉佩,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那不是之前温润的指引之光。
是毁灭前的最后燃烧!
刺目的、纯粹到令人灵魂颤栗的幽蓝光芒,如同宇宙深处一颗恒星走向末路的超新星爆发,瞬间吞噬了电梯内所有的空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空气!
林悦下意识地闭紧双眼,即使隔着紧闭的眼睑,那蓝光也像烧红的烙铁般烫在视网膜上。
一股庞大、浩瀚、却又带着难以言喻悲悯的柔和力量场,凭空生成!
它像一张无形却坚韧到极致的巨网,猛地兜住了这具正以毁灭速度砸向深渊的钢铁棺材。
“嗡——!”
一声低沉到足以撼动灵魂的巨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疯狂下坠的势头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强行扼住!失重的眩晕感瞬间被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过载感取代,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狠狠挤压向座椅深处。
下坠的速度,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违反物理法则的方式,被不可思议地缓冲、减缓!
然而,神迹的代价,是凡躯的献祭。
李世民高大的身躯猛地剧震,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达万钧的巨锤从正面狠狠砸中!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溅的岩浆,猛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那炽热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殷红,在刺目蓝光的映照下,弥漫开一片妖异而绝望的色彩。
他推开林悦时爆发出的所有力量、所有生机,仿佛在这一刻被胸前那疯狂吸食一切的玉佩彻底抽干、榨尽!
他眼中那燃烧着不屈与决绝的光芒,如同被狂风吹熄的残烛,急速地黯淡下去,直至空洞。
他挺直如松的身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变得像一具被斩断了所有提线的沉重木偶。
在幽蓝光芒的笼罩下,带着一种令人心碎欲绝的缓慢和无力,直挺挺地、沉重地,朝着冰冷坚硬的金属地板栽倒下去!
“不——!!!”
林悦目眦尽裂,心脏在胸腔里炸开!身体的本能完全压倒了理智的束缚。
她不顾一切地从那相对安全的凹陷里扑了出来,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那片正在崩塌的世界中心。
在李世民沉重的头颅即将狠狠撞上金属地板的千钧一发之际,她用自己的身体,用她那远比他单薄得多的身躯,死死地垫在了下面!
“咚!”
沉闷得令人窒息的撞击声。
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林悦瞬间窒息,胸腔里的空气被狠狠挤压出去,眼前一片漆黑,金星乱冒。
剧痛沿着脊椎闪电般蔓延。但她死死咬住嘴唇,将几乎冲口而出的痛呼咽了回去,双臂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死死抱住了倒下的帝王,仿佛要将自己融进他的骨血里。
电梯厢体,在玉佩爆发出的、那如同回光返照般的蓝光力场中,带着刺耳欲聋的、仿佛来自地狱的金属呻吟,最终以一个相对平缓
(但依旧猛烈到足以震碎内脏)的姿态,轰然砸落在深不见底的电梯井底部那早已扭曲变形的缓冲装置上!
整个空间再次剧烈摇晃,如同经历了一场小型地震。
头顶和四周的金属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片的灰尘和细小的金属碎屑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灰色的雪。
那曾经辉煌的、拯救了他们的幽蓝光芒,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燃料的火焰,迅速地、无可挽回地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
狭小、扭曲的电梯空间,瞬间被浓稠得化不开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彻底吞噬。
只有角落里,那个代表故障的警报红灯,还在顽强地、微弱地闪烁着。
一下,又一下。暗红色的光芒,如同垂死者心脏最后徒劳的挣扎,映照着弥漫的灰尘,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投下鬼魅般摇曳不定的光影。
“陛下!李世民!!”林悦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撕裂般沙哑,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她甚至能尝到自己嘴里浓重的铁锈味。
黑暗像一个巨大的茧,包裹着绝望。
她挣扎着,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扭动身体,一只手依旧死死抱着李世民沉重的身体,另一只手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慌乱地摸索着。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他的脸颊。
冰冷!
一种毫无生气的、属于死物的冰冷!那触感让她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她颤抖着,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他的口鼻。
微弱!
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几乎感觉不到气流拂过皮肤的触感!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巨大的恐慌如同北冰洋最深处的寒流,瞬间将她从头到脚彻底淹没,冻僵了四肢百骸。
“不…不要…”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早已干涸的血污,汹涌地滚落。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彻底崩溃。她紧紧抱着怀中冰冷沉重的身躯,用尽全身的力气,仿佛要将自己仅存的生命力、灵魂、一切的一切,都强行渡入他的身体。
绝望的呜咽在死寂的黑暗里回荡,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
“坚持住…求你…醒醒啊…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的…”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碾碎的瞬间——
她那只在他胸前无意识摸索着、试图感受他心跳的手,指尖突然触碰到了那枚已经黯淡无光、沉寂下去的玉佩。
入手处,传来的不是玉石应有的温润光滑。
是一种极其细微、却足以让林悦全身血液瞬间冻结的异样触感!
是裂痕!
一道清晰的、如同蛛网般从玉佩中心向四面八方狰狞蔓延开来的细微裂纹!
那触感冰冷而锋利,像一把小刀割在她的指尖,更割在她的心上!
那暂时被他们交融的鲜血、强烈的情感和意志所强行稳固的量子态,在这超越极限的能量爆发之后,已然濒临彻底崩溃、消散的边缘!
新的、更巨大的、足以将他们彻底毁灭的危机,如同一条潜伏在黑暗最深处的毒蛇,终于露出了致命的獠牙,无声无息地抬起了头。
就在这剧痛与绝望交织、几乎要将林悦撕成碎片的瞬间——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滑腻的窥视感,毫无征兆地、如同一条真正的毒蛇,猛地缠上了她的脊椎!
她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林悦猛地抬起头!
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穿透弥漫的灰尘,穿透那闪烁不定、如同鬼火的微弱红光,死死地钉向电梯厢体顶部的角落——
一个半球形的、伪装得极好的黑色装置,无声地镶嵌在顶板与墙壁的接缝阴影处!
电梯监控摄像头!
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玻璃镜头,此刻正像一只来自地狱的眼睛,无声地、精准地对准了他们!
对准了昏迷不醒的李世民!对准了他胸前那枚布满裂痕的玉佩!
红色的工作指示灯,在浓稠的黑暗中,如同恶魔不怀好意、充满嘲弄的独眼,幽幽地、持续地亮着!
它看到了!它一定拍到了!拍下了玉佩爆发神迹般蓝光的瞬间!
拍下了李世民如何在失重地狱中如同神魔附体般推开她!拍下了他喷血倒下、玉佩碎裂的整个过程!
一股寒意,比电梯井底的万年寒冰更甚,瞬间从林悦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结了她的血液,凝固了她的思维!
玉佩的致命裂纹、李世民微弱如游丝的呼吸、这双来自黑暗、随时可能引来灭顶之灾的窥视之眼……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瞬间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带着倒刺,狠狠勒紧了她的喉咙,几乎要将她当场勒毙!
城市另一端,中心医院重症监护病房(IcU)。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冰冷而洁净的气味,浓得有些刺鼻。
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单调的“嘀…嘀…”声,屏幕上绿色的心电波形线平稳地起伏着,仿佛一条在安全河道中流淌的、毫无波澜的小溪。
病床上的人被各种粗细不一的管线缠绕着——氧气管、静脉输液管、导尿管、心电监护导联线……像一个被现代医学精密束缚、陷入最深最沉茧房的囚徒。
张明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如浸过水的宣纸,嘴唇干裂起皮,几道细小的血痕凝固在嘴角。
不久前那场剧烈的爆炸和随后的建筑结构坍塌,几乎将他年轻的生命彻底碾碎。
突然!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原本如同温顺绵羊般平稳起伏的绿色线条,毫无征兆地、剧烈地向上窜起一个尖锐到恐怖的高峰!仿佛一条受惊的毒蛇昂起了头!
“嘀——!”仪器发出短促而尖锐的警报声!
高峰瞬间又跌回基线,紧接着,那代表心室的qRS波群再次猛地向上窜起!
比前一次更加狂野!仪器持续发出尖锐的“嘀嘀嘀”警报!
病床上,张明那只插着输液针头、苍白枯瘦、如同鸡爪般的手,放在白色被单外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动作细微得如同蜻蜓点水,若非仪器疯狂的警报,几乎无人能察觉。
紧接着,他那覆盖在薄薄眼皮下的眼球,开始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疯狂地左右转动起来!
眼睑下的肌肉细微地痉挛、跳动,仿佛在深不见底的、粘稠的噩梦中,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看到了什么足以撕裂灵魂、却又无法呼喊的恐怖景象!
他干裂起皮的嘴唇,极其细微地、神经质地翕动着。
没有声音发出,只有唇瓣在微弱地开合,像是在无声地呐喊某个刻骨铭心的名字,或是……某个被深深埋葬、充满禁忌的咒语。
那紧闭的眼皮之下,疯狂转动的眼珠骤然停住。
如同高速旋转的陀螺被瞬间钉死。
然后,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在仪器依旧尖锐的警报声中,那双眼皮,缓缓地……睁开了。
空洞。
茫然。
像是刚刚从宇宙最深的虚无中打捞出来,尚未被任何意识的光照亮。
然而,在这片空洞茫然的最深处,一丝刚刚苏醒的、幽暗冰冷的火焰,如同寒夜荒原上悄然点燃的第一点磷火,无声无息地燃烧起来。
“嘶……”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灰尘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却也像强心针,让林悦几乎被恐惧压垮的神经猛地绷紧。
她不能死在这里,李世民更不能!那个监控摄像头是悬在他们头顶、随时会落下的断头铡!
“陛下,撑住…撑住……”她嘶哑地低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小心地将李世民沉重的上半身从自己身上挪开,让他尽量平躺。每一下动作都牵动着她后背被金属硌伤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她摸索着解开他胸前的衣襟,让冰冷的空气能接触到他滚烫的皮肤——那是内出血导致的异常高热。
黑暗中,她凭记忆摸索着电梯内壁。
金属冰冷而粗糙,上面似乎还沾着黏腻的东西——是血,她的,或者他的。
她强迫自己忽略,手指如同探雷般仔细搜寻。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指尖触碰到一个塑料盖板。她用尽力气抠开,里面是几个备用工具槽。
她摸到一把冰冷的、沉重的十字螺丝刀,还有一小卷绝缘胶布。
工具入手,林悦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铁锈味刺入肺叶,反而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瞬。她必须快!
她站起身,踮起脚尖,勉强够到顶部的摄像头。
微弱的红灯像魔鬼的眼睛,嘲弄地俯视着她。
她举起螺丝刀,对准固定摄像头的螺丝,手腕因恐惧和用力而剧烈颤抖,螺丝刀尖几次滑脱,在金属外壳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
每一次滑脱都让她心脏骤停,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破门而入。
“稳住…林悦,稳住…”她咬着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终于,螺丝刀卡进了十字槽口。
她用尽全身力气拧动,手臂肌肉因过度用力而酸痛痉挛。螺丝发出艰涩的“嘎吱”声,顽固地抵抗着。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混着灰尘,流进眼睛,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
她不敢眨眼,死死盯着那一点微弱的反光。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螺丝终于松动脱落,“啪嗒”
一声掉在金属地板上,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惊心。
林悦的心脏也跟着那声音狠狠一跳。
她迅速拧下另外两颗螺丝,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带着死亡窥视的黑色半球体从支架上取下。
红色的指示灯在她手中依旧亮着,像一颗微缩的、不祥的心脏。
她不敢耽搁,将摄像头连同那点诡异的红光,狠狠塞进电梯角落一个被扭曲金属挡住的、深不见底的缝隙里。
然后,她扯下大块绝缘胶布,一层又一层,发疯似的缠绕、覆盖在那个缝隙口,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丝缝隙,也看不到一丝红光透出。
做完这一切,她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滑坐在地,大口喘息,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短暂的喘息后,更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监控室!保安可能已经看到了!或者录像自动上传到了云端!时间不多了!
她挣扎着爬回李世民身边。黑暗中,她再次摸索他的脉搏和呼吸。
指尖下的颈动脉跳动微弱得如同游丝,几乎感觉不到。他的皮肤冰冷依旧,只有胸前靠近碎裂玉佩的地方,透着一种不祥的滚烫。
手指滑过他宽厚的脊背,掌心再次触碰到那片温热粘稠的濡湿——血,还在缓慢地渗出!他等不了了!
“来人啊!救命!电梯坠落了!有人重伤!!”
林悦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在扭曲的金属空间里回荡,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救命——!!”
她一边嘶喊,一边疯狂地用拳头砸着紧闭的、严重变形的电梯门。
金属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如同绝望的鼓点。
拳峰很快传来剧痛,皮肤被粗糙的金属边缘划破,但她感觉不到,只是机械地、用尽全力地砸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永恒。
外面隐约传来了嘈杂的人声,还有金属工具撬动、切割的刺耳噪音!
一丝微弱的光线,如同救赎的曙光,从严重变形的门缝中艰难地透了进来!
“里面有人吗?坚持住!!”外面传来焦急的呼喊。
“有!重伤!快!”林悦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
她紧紧抓住李世民冰凉的手,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这一次,是绝境中看到一丝微光的激动。
当电梯门被液压扩张器强行撬开一道足够人通过的缝隙时,刺眼的手电光柱瞬间涌入,驱散了令人窒息的黑暗,也刺痛了林悦适应了黑暗的眼睛。
“担架!快!两个!一个重伤昏迷!”救援人员的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林悦被两名穿着反光背心的救援人员小心地搀扶出来。
双脚接触到坚实的地面,她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全靠身边人的支撑。
她顾不上自己后背和手臂的剧痛,所有的目光都死死锁定在随后被抬出来的担架上。
李世民被小心地固定在担架上抬了出来。
他双目紧闭,脸色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灰败,嘴角残留着干涸发黑的血迹。
救援人员动作迅速而专业地给他戴上氧气面罩,那透明的罩子瞬间蒙上了一层微弱的白雾,证明他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
“心跳微弱,血压极低!怀疑严重内出血!直接送抢救室!”随车医生快速检查后,声音凝重地对着对讲机喊道。
林悦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挣扎着想跟上去,却被一名护士轻轻拦住:
“小姐,你也有伤,需要检查处理。”
“我没事!我要跟着他!”林悦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决,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你先处理一下伤口,我们会随时通知你那边的情况。”
护士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你现在这样,帮不上忙,反而可能添乱。”
林悦看着李世民被快速推走的担架消失在走廊拐角,又看了看护士严肃的眼神,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她颓然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任由护士检查她手臂和后背的挫伤,简单消毒包扎。
消毒水刺激伤口的疼痛让她倒吸冷气,但这疼痛远不及心中的万一。
处理完伤口,她不顾护士的劝阻,脚步踉跄地冲向抢救室的方向。
冰冷的医院走廊仿佛没有尽头,消毒水的味道浓得令人作呕。
终于,在抢救室外,她看到了那扇紧闭的、亮着“抢救中”红灯的大门。
她无力地滑坐在门外的塑料长椅上,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每一次红灯的闪烁都像重锤砸在她的心脏上。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煎熬。
“谁是李世民家属?”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医生推门出来,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
林悦猛地弹起来:
“我是!他怎么样?”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医生眼神疲惫而凝重:
“情况非常危急。严重内出血,多脏器功能损伤,尤其是肝脏和脾脏。失血过多,血压一度测不到。我们正在全力输血,手术止血。但损伤太重了……你要有心理准备。”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悦苍白的脸,“另外,我们在他的贴身衣物里,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一枚…裂开的玉佩。这东西,和他受的伤有关吗?冲击伤?”
“玉佩?!”林悦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跳动。
组织!他们发现了玉佩!那裂痕!恐惧瞬间盖过了悲伤。
“那…那是他的护身符!传家宝!可能是摔倒的时候撞碎了……”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眼神慌乱地躲闪,“医生,玉佩不重要!求你们一定要救他!不惜一切代价!”
医生审视地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眉头微皱,显然对这个解释有所保留,但眼下救人要紧:
“我们会尽全力。玉佩暂时由我们保管。你先去办理手续吧。”
说完,他转身又匆匆进入了那扇象征着生死之门。
玉佩被发现了!林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冰冷。
她失魂落魄地走向缴费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就在她经过IcU区域外的走廊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压抑的骚动吸引了她的注意。
几名医生和护士脚步匆匆地奔向一间病房。
透过那扇巨大的观察玻璃窗,林悦的目光下意识地扫了过去。
病床上,一个人影正被医护人员围着检查。
那人……缓缓地转过头。
一张苍白、瘦削、眼窝深陷的脸。
空洞的眼神,隔着玻璃,毫无焦点地扫过外面的走廊。
张明!
林悦的脚步瞬间钉死在地面上!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张明空洞的目光,似乎漫无目的地移动着,然后……极其缓慢地,极其诡异地……停在了她脸上。
隔着厚厚的玻璃,隔着十几米的距离。
那空洞的眼神深处,那点幽暗冰冷的火焰,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点燃了,骤然跳跃了一下!
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弧度,如同毒蛇冰冷的鳞片擦过皮肤,在他干裂的嘴角缓缓勾起。
林悦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猛地低下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不敢再看,不敢停留,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发软的双腿,几乎是拖着身体逃离了那个可怕的窗口。
但那冰冷空洞的一瞥,如同跗骨之蛆,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醒了!而且……他认出她了?那眼神……那绝不是刚刚苏醒的茫然!那里面有东西!冰冷、审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危险!
抢救室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门被推开,主刀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是浓重的疲惫。
林悦像被弹簧弹起一样冲了过去,喉咙发紧,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医生。
“命暂时保住了。”医生的声音沙哑,“出血点止住了,但损伤非常严重。多器官功能衰竭的风险极高。还没有脱离危险期,需要送IcU密切观察。七十二小时是关键。另外……”他顿了顿,看着林悦,“他的身体…对某些常规药物反应很奇特,代谢速度异常快,我们需要非常谨慎用药。你确定他没有特殊病史或……体质?”
“没…没有……”林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玉佩残余能量的影响?还是他这具“量子态”身体的特殊性?“他就是…体质比较特殊。”她含糊地回答。
当李世民被推出来时,林悦几乎认不出他。
他浑身插满了管子,脸色灰败得如同石膏,只有旁边监护仪上微弱起伏的曲线证明他还活着。
他被直接推进了重症监护病房(IcU),厚重的门隔绝了一切。
林悦作为唯一能联系上的“家属”(她用了一个之前准备好的假身份信息),被允许在IcU外的家属等待区守候。
这里只有冰冷的塑料椅和惨白的灯光。
她蜷缩在角落的椅子里,神经紧绷到了极限。
李世民的生死未卜,玉佩被院方保管(随时可能引来组织调查),张明那诡异冰冷的眼神……三重压力如同三座大山,将她死死压在绝望的深渊。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在第二天傍晚,一个护士出来通知:
“7床家属?病人暂时脱离最危险期,转入观察病房了。你可以进去短时间探视,但不能说话太久,病人需要绝对静养。”
观察病房是单间,比IcU宽松一些。
林悦几乎是跑进去的。李世民依旧昏迷着,但脸色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血色,不再那么骇人。
各种仪器的管线连接在他身上,发出规律的轻响。
她轻轻握住他放在被子外的手,那只曾经有力、温暖、掌控乾坤的手,此刻冰凉而无力。
“陛下…”她刚开口,声音就哽住了。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冰凉的手背上。
就在这时,她清晰地感觉到,被她握着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林悦猛地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缓缓睁开的眼睛。
那眼神起初是涣散的,充满了沉重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茫然,如同迷失在浓雾中的旅人。
仿佛经历了比死亡更漫长的沉眠,灵魂被强行从混沌的深渊拖回这具陌生的、布满创伤的躯壳。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看不见的剧痛,让他的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阴霾。
然而,当他的目光,如同缓慢聚焦的镜头,终于落在林悦布满泪痕、写满担忧和恐惧的脸上时,那深沉的茫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震惊!难以置信!
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穿透了肉体的剧痛和精神的迷雾!
这张脸……清秀、苍白、带着泪痕……
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熟悉?!
一种尖锐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毫无征兆地在他头颅深处炸开!
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呻吟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
他猛地闭上眼,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痉挛。
无数破碎的光影如同失控的洪流,在他紧闭的眼睑后疯狂冲撞、闪现——
巍峨庄严、金碧辉煌的宫殿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一个身着华美宫装、眉眼与林悦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跪伏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上,泪落如雨,凄厉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陛下!臣妾冤枉——!”那声音里的绝望穿透千年时空,狠狠刺入他的耳膜!
那是谁?婉儿?不…不像…那眉宇间更深的哀怨和一丝…隐藏的怨毒……
画面猛地切换!金戈铁马,硝烟弥漫!残破的城垣之上,一面巨大的、绣着狰狞狼头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旗下,一个身披玄甲、身形魁梧如山的敌将,缓缓转过头来,头盔下露出的那双眼睛——冰冷、残酷、带着野兽般的凶光!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竟与……竟与医院走廊玻璃窗后,那个苍白枯槁的男人(张明)空洞深处燃起的幽暗火焰……诡异地重合了一瞬!
头痛欲裂!无数纷乱的、来自不同时空的碎片——雕梁画栋与现代钢铁森林的残影,金玉琳琅与冰冷医疗器械的寒光,婉转宫乐与电梯坠落的恐怖尖啸
——如同沸腾的熔岩在他混乱的识海中翻滚、咆哮、相互吞噬!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因剧烈的痛苦和极致的混乱而急剧收缩!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他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林悦的脸,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茫然,而是充满了惊涛骇浪般的困惑、恐惧,以及一种近乎疯狂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徒劳无功的急切!
“你…你…”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带着灵魂深处的惊悸,“此为何世?尔…尔究竟何人?!”
他挣扎着想抬起手,指向林悦,指向这病房里所有陌生而冰冷的器械,指向窗外那个光怪陆离、让他灵魂都感到恐惧战栗的钢铁丛林,“此间…此间妖物横行!宫阙…沙场…皆似…皆似曾相识!”
巨大的混乱和剧痛让他语无伦次,眼神狂乱,“妖法!莫非…莫非是妖法摄魂?!”
看着李世民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巨大痛苦、恐惧和认知被彻底颠覆的混乱,看着他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庞和布满冷汗的额头,林悦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不能再瞒下去了!这混乱本身就在加速他的崩溃!她必须给他一个答案,一个能解释这光怪陆离、撕裂他所有认知的答案!
“陛下!看着我!”林悦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压过了仪器的轻鸣。
她飞快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幸好抢救时没有被拿走)拿出那个薄薄的平板电脑。
指尖因激动和恐惧而颤抖,几次才成功解锁屏幕。
幽蓝的光芒照亮了她同样苍白的脸。
李世民的目光瞬间被那发光的“琉璃板”吸引,混乱中透出极度的警惕和一丝……被未知震慑的本能恐惧。
“不是妖法!”林悦的声音斩钉截铁,她迅速点开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关于量子物理基础科普的App,调出一个核心的演示动画——双缝干涉实验。
屏幕上,一束光(用无数细小的光点表示)射向两条平行的狭缝。
“陛下请看!”她的指尖点在屏幕上,语速飞快,每一个字都像在和时间赛跑,“光,可以看作一种极微小的粒子,也可以看作一种波!就像水波!”屏幕动画演示:
当光点只通过一条缝隙时,后面的屏幕上只出现一道亮斑(粒子性)。
但当光点同时通过两条缝隙时,屏幕上神奇地出现了明暗相间的条纹(波动性)!
李世民的瞳孔猛地收缩!死死盯着那变幻的光影图案,那明暗相间的条纹对他而言如同天书符咒,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直指世界本源的韵律!
他混乱脑海中的某些碎片似乎被这奇异的景象触动,激荡起更深的不安涟漪。
“而这,还不是最不可思议的!”林悦的手指划过屏幕,画面切换到一个更复杂的实验示意,“当我们试图用‘眼睛’去观察,去看清楚每一个光点到底通过了哪条缝隙时……”
动画显示,一个代表“观测”的图标出现,指向那两条缝隙。
“看!”林悦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急切。
屏幕上的画面骤然变化!当“观测”存在时,那神奇的光波条纹消失了!
屏幕上只留下两道孤零零的、代表粒子特性的亮斑!
“仅仅因为‘看’这个动作!”林悦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光就‘知道’被看了!
它瞬间‘抛弃’了波的形态,只留下粒子的形态!仿佛观测本身,拥有重塑现实的力量!”
李世民的身体猛地一震!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是因为这段话中蕴含的、足以颠覆他整个帝王认知乃至宇宙观的恐怖力量!
观测…决定存在?意志…能扭曲现实?这…这比任何神魔志怪都更令他灵魂颤栗!他脑海中那些混乱的、来自不同时空的碎片影像——
林悦的脸、医院走廊那个男人(张明)的眼、宫装女子的泪、狼头旗下的敌将……仿佛被这
“观测决定存在”的诡谲理论瞬间串联起来,在沸腾的量子之海中疯狂沉浮、纠缠!
他胸口剧烈起伏,牵扯着内腑的伤口,剧痛让他脸色瞬间煞白,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这肉体的痛苦,全部的意志都用来对抗那席卷灵魂的认知风暴!
他死死地盯着林悦,眼神锐利得如同穿透千年迷雾的利剑,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这量子纠缠…莫非…莫非便是…”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便是你我…跨越千年…相逢之‘线’?那玉佩…便是…引线之针?!”
林悦的眼泪汹涌而出,用力点头:
“是!陛下!那玉佩…它承载着您的‘量子态’!是我们穿越时空的锚点!它现在……”
她的话音未落。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饱含了灵魂最深剧痛的闷哼从李世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仿佛那“量子纠缠”四个字不是答案,而是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彻底引爆了他强行压制的、来自灵魂和肉体的双重风暴!
他双目猛地圆睁!瞳孔深处那刚刚凝聚起的一丝锐利清明,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烛火,瞬间被翻涌的痛苦混沌彻底吞噬!灰败的死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他的脸庞。
他死死抓住胸口,身体无法控制地向后绷紧,如同拉满后骤然断裂的弓弦!口中溢出的不再是呻吟,而是带着泡沫的、暗红色的血沫!
“嘀嘀嘀嘀——!!!”
刺耳、尖锐、如同丧钟般的警报声,猛地从连接在他身上的心电监护仪中炸响!
屏幕上,那条刚刚才趋于平稳的绿色心率线,如同垂死巨龙的最后一搏,疯狂地、毫无规律地上下剧烈窜动!血压数值也如同雪崩般飞速下跌!
“陛下!!”林悦的尖叫撕心裂肺!
病房的门被猛地撞开!医生和护士如同听到冲锋号的士兵般冲了进来!
“室颤!快!除颤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