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么久,顾桢身上也有了些力气,虽然还不能独立行走,但也能在明渊背上扑腾几下了,手上的劲儿也大了些,能牢牢地攀住明渊的肩颈,不怕一个没搂稳摔下去。
听明渊说完接下来的路程,顾桢挺直了背,伸长着脖子,越过明渊的肩背去看下头绵绵的山林。
“这得走多久啊?”顾桢皱着眉咕哝了一句,束发随着他的低头披在了明渊的脸庞。
明渊安抚地拍了拍顾桢的腿,“下了这道坡就可以如常使用灵力了,不要皱眉。”
没事儿就皱眉是会留下皱纹的,看玉峤真君和曜辰真君就知道了,都是合体真君了也没能抹掉额间的川字纹,相貌硬是老了好几岁。
顾桢松了口气,“那就好。”
真让明渊背着他从这里走到南州,顾桢别说愧疚,羞都要羞得埋地里去了,他是出来历练的,不是出来历练明渊的,连路都没自己走几步,这能像什么话,说出去都能被笑个十年。
明渊可不管顾桢心里在想什么,下坡的时候步子迈的大,速度也快,怕顾桢攀不稳,明渊两条胳膊都愈发用力。
顾桢被迫紧紧地贴在明渊的背上,隔着衣服,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寸肌肉的起伏,身下躯体血管内奔腾的热血似乎也将热度传递到了自己身上一般,带着顾桢也出了些毛毛汗。
不过明渊的话确实没有说错,越往前走,就连顾桢都能察觉到空气里游荡的灵气愈发规整有序,不再暴躁地到处打拳,体内经络中的灵力流动也逐渐恢复平稳,外界的带来的影响几近于无。
在草木逐渐稀疏之时,顾桢的灵力彻底稳定下来,在畅流的灵力洗涤下,混杂在全身各处的毒素也被代谢完毕,原本绵软的肌肉重新恢复了活力。
“师尊师尊,”顾桢伸出指头戳戳明渊隆起的肩胛骨,好像戳到了什么树干上头,硬邦邦的,“我觉得好啦,你放我下来看看。”
明渊回了声好,但也没有立刻停下脚步,将顾桢直接放在地上,而是朝前头走了一截路,找了一处横卧着一块平整青石的地方,让顾桢能更方便地下去。
顾桢小心地溜下了明渊的后背,双脚稳稳地踏在青石上头。
这青石有明渊膝盖上头那么高,顾桢站直了身子,挪动了几下胳膊腿,确认自己真的没事儿了。
只是就算看见顾桢又变得活蹦乱跳了,明渊也不能完全松懈,还是牵起了顾桢的手腕,把着脉门用灵力去探顾桢体内的状况,直到找不出任何残存的毒素后才彻底安下心来。
顾桢乖乖地站在石头上等明渊探查,自己则是新奇地自上而下俯视着明渊的发顶。
顾桢终于在两人都站着的情况下比明渊更高了,这回换作顾桢高了一个多头。
明渊雪白的发丝在月光下折射着莹润的光泽,像是明见山山顶的积雪,头发柔顺地在脑后抓作一把,用一根没几丝花纹的素色发带系着。
走动了这样久,头发也朝两边分开了些,但是顾桢离得这样近,也没有看见脑袋中间有明显的发缝。
……好嫉妒。
顾桢不由自主地用空闲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好像只有明渊发量的一半。
幸好修道之人除了陷入天人五衰劫数之外从不会被动脱发,再者,有兴趣让自己变成秃顶的也只有佛修了。
那股熟悉的灵力在顾桢的身躯里头转了四五圈才退出去,顾桢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排斥,接纳明渊的灵力就像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若是叫稚阳真君看到了,肯定会用针狠狠扎顾桢几下出气,虽然每次顾桢主观上都不抗拒稚阳真君的灵力,客观上身体仍然会排斥外来灵力,哪怕是医修也不例外。
“我真的没事啦,”顾桢笑嘻嘻地看着明渊收回手,一下就从石头上蹦了下来,仰头看着明渊,“师尊这下总信了吧?”
明渊按住了顾桢的肩膀,这次换他皱起了眉头,严肃道:“毒素刚刚才消解,不要这样剧烈活动。”
顾桢有点想说明渊啰嗦,但是怕被玉振剑抽一下,好悬憋回去了,咬着嘴唇,“嗯嗯嗯”的点头,一副听进去了明渊的话,但是下一刻就从另一只耳朵漏出去了的模样。
明渊轻轻地在顾桢背上用手扇了一下,轻斥道:“听话。”
顾桢总算把话听进去了,老老实实跟在明渊身边走,不敢再乱蹦,怕下一次就不是用手抽了。
等到林间忽起的弥漫雾气也在天际迸出的金光中散去,二人终于走到了山林边缘,视线的前方不再是一重一重的树木灌草,而是有些不平整的广袤草地。
顾桢呼吸着带着些腐朽气息的湿润空气,没有冒冒然走进去,而是试探性地折了一根树枝,在草地中间戳了戳。
树枝就像是戳进了什么软软的发酵面团里一样,戳进去时有一些阻力,想拔出来也废了好一番力气,树枝尖尖上生长的嫩绿叶苞已经被腐蚀得成了一团软嗒嗒的黄叶子,只剩下一小半还挂在枝头,棕色的树皮也被水浸成深色,斑斑驳驳地吊挂着。
顾桢掏出一直在睡觉的孤桐剑,也没叫醒它,直接连着剑鞘往草地里又戳了戳,惊讶道:“这是沼泽?”
屏蔽了忽然被水闷醒的孤桐剑在叫骂些什么,顾桢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头脸两侧,免得被孤桐剑把沼泽里头的水甩到身上,好奇地看向明渊。
临出发时顾桢也是看了些凌云道宗从前留存的南州地图,中州和南州相交的边界处,似乎是没有沼泽记载在内的才对。
明渊也是颇感意外,他曾经来过几次南州,也没有在边界处走进过沼泽
这样大的沼泽,凭明渊的眼力来看,也能称得上一句无边无际了。
看来这百年间南州变化颇大,却不知为何并无消息传进中州。
就连李青霜的父亲,玺棂真君与凌云道宗互通有无的信件也越发少了起来,听顾桢之前所言,竟是连近来的家书都不再回复。
可能南州的情况比之前众人议事时猜想的更为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