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使者道:“太子早与人说好,年后先生前去赵国的。不见先生前去,太子派鄙人带着价值千金的布币‘阳曲’(当时赵国布币)来漆园请先生。我一路风尘,来到南华山脚下,找到了漆园,访到了漆园南华山庄家寨,才见到了先生您。万望您能看在赵国百姓的生存大计、看在救人性命的情分上,随我出山。”
在南华山庄家寨的庭院里,庄周一袭青色素袍,神色坚毅。
赵国使者言辞恳切,目光中满是焦急与期待,庄周微微颔首,即刻答应随往:“我蔑视权贵,不在乎金钱,但赵国百姓的生存大计与多人的性命,重如泰山,我不能不去。”庄周这话掷地有声,似要冲破这庭院的宁静。实际上庄周认为,面子足够了,自己该去赵国了。
一旁的耕子,微微低头,眼神闪烁。心中暗自盘算:“若庄先生到赵国,比剑时出点意外,我便能回楚国交差了。”那隐藏在眼底的一丝阴翳,在这阳光之下,无人察觉。
庄周心中满是信心。此行若能如愿,被漆园免职的尴尬,便会如轻烟般飘散。他深知,这是一个契机,一个或许能改变些自己人生的契机。他转身,看向母亲与妻子。
母亲周惠明,银发在微风中轻轻颤动,那慈祥的脸,此刻爬满了担忧。泪珠从她眼眶滚落,顺着皱纹蜿蜒而下,她颤抖着拉住庄周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周儿前去击剑,刀剑无情,万一有个闪失,你奶奶走了,叫为娘与一家人如何活在世上?”
庄周心中一阵刺痛,轻轻拉住母亲的手:“周自幼跟爷爷、父亲习剑,剑如霜降,刃走偏锋,未曾伤及我一根毫毛。再说,我是去赵国止剑,不是击剑。止剑,剑未必一定出鞘。”
庄母只是摇头,泪水更多:“周儿这么说,是宽慰娘的,娘懂。刀剑无情,为娘不让你去!孩子啊,你三十多岁了,就在家种田读书,娘只求一家人平安。”
庄周鼻子一酸,眼眶微红:“娘啊,俺爷爷与俺父亲都去世了,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在家里得顶天立地,有所作为!娘您放心,孩儿无事。”
妻子田珞,低着眉,抿着那樱桃般的小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轻轻摇头,带着无尽的担忧,劝阻夫君,不让他前往赵国,因为剑剑伤人,那是血与痛的事实。
庄周仰头,望向辽阔的蓝天,目光坚定而又深远:“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推行道教,阻止世上的一切杀戮掠夺,创建一个太平祥和的盛世,让百姓修身养性,安居乐业,最终达到与天同寿的境界。我去赵国是拯救赵国百姓啊!田珞呀,我不在家,你要照顾好母亲与孩子呀!”
田珞默默背过身子,抬手拭泪,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内心的不舍与担忧。
“爹爹!孩儿不让您去!”三观哭着跑过来,拉住庄周的衣襟,小脸满是泪痕。
庄周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三观的头:“爹不在家,孩三观要听话,莫打你弟弟,不要惹你奶奶与你娘生气。”说罢,又亲亲小儿子九连。而后,庄周挎上那把爷爷留下来的铸有精美同心圆装饰的宝剑。宝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似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他故意轻松地笑笑,带上耕子、 蔺且,登上了赵国使者豪华的辎车。辎车缓缓启动,扬起一路尘土,出了南华山庄家寨,驶上那由户牖邑去濮阳的南北官道,过了刘家车马店,越过横贯东西犹如一条黄色土龙的南华山顶,乘舟渡过濮水,一路北向,再折而向西,同赵使者一道去见赵太子。
辎车向着未知,向着使命,渐行渐远 。
庄周师徒三人随着赵国使者前行。一路风餐露宿,那疲惫与风尘,在每个人的脸上留下痕迹。
邯郸城的轮廓映入眼帘。
赵国邯郸,这座承载着厚重历史的古城,巍峨雄伟。高高的青砖城墙,宛如一条沉睡的巨龙,静静守护着这座城。深深的护城河,波光粼粼,似是大地的眼眸,审视着世间的变迁。
一行人乘车缓缓驶入重兵守卫的南城门。踏入名为串城街的邯郸大道,繁华的景象扑面而来。大道两旁,青黛砖瓦的建筑群错落有致。街巷里,人群熙熙攘攘,有叫卖的小贩,有闲聊的百姓;广场上,有人在表演杂耍,引得阵阵喝彩;丛台在绿树掩映下,透着古朴的气息;连廊曲折蜿蜒,衔接着一处处建筑,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邯郸城,由宫城与郭城构成独特格局。宫城中,王宫傲立在中轴线的中心,宛如王者坐镇。重要建筑沿中轴线对称分布,规整有序。郭城设有商业区,热闹非凡;宫城则无,尽显庄重。宫城的建筑高大,样式繁杂,彰显着皇家威严;郭城相对低矮,样式简单,却也不失质朴。这高低、繁简的差别,无声地诠释着赵国森严的等级制度。两城内,斗拱的亭楼台榭各有风姿。斗栱的巧妙运用,赋予建筑独特的美感,宛如点睛之笔。
庄周,这位精通木工手艺之人,目光扫过这一切。与楚都郢城的灵动、魏国大梁的大气、鲁国曲阜的典雅、齐国临淄的繁华相比,邯郸的建筑风格虽独具匠心,却略显呆板。
王宫城内东侧的太子宫,与气势恢宏、美轮美奂的王宫相较,太子宫小巧玲珑,宛如一颗精致的明珠,在王宫的光辉下,散发着别样的韵味 。
太子东宫大门前,人来人往却透着森严气息。
赵国使者入内禀报,庄周先生到。
太子赵悝身姿挺拔,头戴金银珠玉装饰的漆鹖冠帽,冠后笄簪稳稳安发,阳光下珠玉闪烁,似要将这一方天地照亮。他身着坠着玉佩的紧窄锦绣短衣,后裾较短,行动间玉佩碰撞,清脆声响似在诉说着尊贵。下身装饰黄牙的长裤,彰显独特,脚蹬高跟马靴,踏在地上坚实有力。腰挎的巨阙剑,刃长两尺有三,柄长七寸,刃宽约五寸,重约五斤,散发着凛冽寒光,剑身纹路似藏着无尽神秘。
远处,庄周师徒三人稳步走来。庄周一袭青色儒士深衣,气质超脱。太子马上迎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