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码头的雾气裹着咸腥味,老卒蹲在木桩旁卷烟叶。新兵哆嗦着给铁链系铜铃,铃铛刚挂上去就被江风吹得直打转。\"别抖得像筛糠!\"老卒吐着烟圈踹了脚木桩,\"当年甘将军劫曹营,铁链拴着二十艘蒙冲舰......\"
突然江心\"咕嘟\"冒起气泡,新兵手里的铁链\"哗啦\"掉进水里。老卒的烟杆僵在半空——浑浊的江面上泛起锦缎般的波纹,几百个生着绿锈的铜铃正从水底往上浮,铃舌撞击声像极了逍遥津那夜的箭雨。
\"师父,这、这是闹鬼......\"新兵缩着脖子往后退。老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烟灰簌簌落在破旧的皮甲上。十年前濡须口血战留下的刀疤在脖颈处抽动,他分明听见了熟悉的大笑声混在铃铛声里。
临江酒肆二楼,油灯把卡牌上的铜锈照得发亮。新手捏着界甘宁的卡牌,拇指反复摩挲\"奇袭\"技能说明。\"都三轮了,杀呢?\"对面老手把酒碗往桌上一顿,\"要学锦帆贼,得先学会扔牌!\"
突然江风撞开木窗,卡牌上的铃铛图案\"叮铃\"作响。老手突然把四张手牌全甩进弃牌堆:\"锦帆赴死,何须退路!\"新手瞪圆了眼睛,看着对方空荡荡的手牌区:\"你疯了?\"
\"当年甘宁百骑劫魏营,带的不是刀剑是铃铛。\"老手摸出酒葫芦灌了一口,卡牌特效突然触发,弃牌堆里窜出三道虚拟锦帆虚影,\"看好了,这才是'奇袭'!\"话音未落,新手血槽\"唰\"地掉了两格。
三更天的梆子声惊飞了檐角乌鸦。更夫王五缩着脖子往江边挪,灯笼照见雾气里凝出个船头轮廓。他揉眼的功夫,整条锦帆战船已从雾中显出形来,船头铜铃缀满青苔,却还在\"叮当\"作响。
\"娘咧......\"王五瘫坐在青石板上,铜锣\"哐当\"砸地。那船帆破得能看见星星,可每块补丁都在发光。雾气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调子像极了酒疯子们常吼的\"劫营勇,断江雄,逍遥津上满江红......\"
突然船头亮起盏幽蓝灯笼,映出个倚着桅杆的身影。王五分明看见那人腰间铃铛晃了晃,船身就像被橡皮擦抹过似的,从船尾开始一点点消失在雾气里。最后只剩个铃铛声在江面飘着,像是在数数:\"一、二、三......\"
老卒带着新兵蹲在濡须口礁石堆里。月光把江水染成银白色,老卒突然抓起把砂石撒进江里:\"听仔细了。\"新兵刚想抱怨,耳畔突然响起细碎的\"叮铃\"声。
\"来了!\"老卒独眼发亮。江水分开条波纹,上百个铜铃排着队从水底浮上来,每个铃铛孔里都缠着水草。新兵突然发现这些铃铛摆成了船形,最前头的铜铃上还刻着\"甘\"字。
\"当年将军把我们踹下船的时候说过......\"老卒的声音突然哽咽,残缺的左手无意识摸着腰间铁牌。那是十年前发的\"锦帆营\"腰牌,背面还留着半截箭簇。
突然所有铜铃同时炸响,新兵看见老卒的独眼里滚出泪珠子。江风卷着铃铛声往北飘,对岸芦苇丛惊起群夜鹭,扑棱棱的翅膀声混着渐渐远去的\"叮当\"响,像是谁在哼逍遥津的小调。
酒肆里的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新手盯着老手空荡荡的装备区,突然抓起\"麒麟弓\"往牌堆里塞:\"装备给你,好歹......\"
\"扯淡!\"老手\"啪\"地拍开他的手,\"知道为啥甘宁技能叫'奇袭'不?\"他翻过自己的武将牌,背面不知何时渗出细密水珠,\"锦帆贼打劫从来不带回头粮,断江的时候......\"
突然卡牌上的铃铛图案迸出金光,酒肆梁柱\"咯吱\"作响。新手惊恐地发现弃牌堆正在发光,每张被弃掉的\"杀\"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战船虚影。老手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和江上飘来的铃铛声混在一起:\"看见没?这才叫'铃响处,无退路'!\"
王五连着七天梦见那艘破船。这夜他鬼使神差走到江神庙,发现供桌上的铜铃全朝着北方。突然庙外传来马蹄声,他扒着门缝看见百来个虚影骑着雾马掠过江面,领头那人回头冲庙门笑了笑,腰间铃铛\"叮\"地脆响。
\"甘......\"王五的惊呼卡在喉咙里。雾气马队踏过江心时,沉在江底十年的断枪残戟突然浮出水面,像在列队送行。对岸曹军遗留的了望塔上,守塔老兵说那夜听见有人唱吴地小调,词儿听着耳熟:\"拆敌营,断铁索,百骑踏破千帆落......\"
次日清晨,渔民在江神庙前捡到串生锈铜铃。最底下那个铃铛里塞着褪色的锦帆碎片,仔细闻还带着硝烟味。自此江边牌局打到酣处,常能听见若有若无的铃铛响。老人们说,这是锦帆营在找会打\"奇袭\"的牌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