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唐哲就早早起床了。他惦记着昨天听郝松林说的那口井,说是在寺庙后院的荒草丛里,有一口废弃多年的老井,井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唐哲这人,天生就爱凑热闹,好奇心重,一听这话,就惦记上了。
他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出客房,生怕吵醒了别人。后院果然荒草丛生,齐腰深的野草已经枯黄,草丛中间一条荒径通向不远处的一处泉眼,泉眼的水流很大,冲刷出一道很深的溪流,哗哗的泉水从寺庙外边顺着山坡流向下方的金厂河。
唐哲拨开野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那口老井。
说是井,其实是眼泉,和平常看到的山泉眼不一样,这口泉的泉眼就和北方的水井一样,一米多的直径径直地通往地下,井水从地底冒出来,冲冒出一团团水云。
水井周围龙骨石垒砌起规则的圆形,石板上爬满了青苔,看起来年代久远。
唐哲探头往井里望去,井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井里果然有一根圆木,那圆木直径足有四十来公分,粗得很,下半部分被砂石给埋住了,露出砂石的部分有一米多长,距离水面还有一米多的距离,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么木料。
唐哲盯着那根圆木看了一会儿,心想这就是济公和尚当年施法从梵净山运过去的木头,这口泉眼,难道真的通向杭州的净慈寺?
当然,这些也只是传说,净慈寺中的那口井他也去看过,不过历经千年,经过几朝几代人的维修,早已经看不到了原始的面貌。
而眼前这口水井,虽然也有人为修过的痕迹,不过木头是有浮力的,那么粗的木头,真要是人为把它埋在砂石里,难免被冲走。
而且水井里的水流很大,大到可以把一个成年人给冲走,据他所知,这口水井还从来没有断过流,真要是这样,那木头又是怎么埋进去的呢?
他是不会相信济公和尚真的有法力,不过想来古人的办法现在很多人并不理解也正常。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忍不住捡起一块石头,扔进了井里。“扑通” 一声,水花四溅,那根圆木却纹丝不动,显然是被埋得很结实。
看了一会儿,唐哲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女声:“唐哲,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唐哲回头一看,原来是郝好也起床了。她原本是穿着一件灰色尼子大衣的,但是从龙忠诚家出来的时候,马上要进山,为了不让山里的草籽之类的东西挂在上面,她换了一件的确良衣服。
现在她又换回了那件灰色尼子大衣,头发梳成两个小辫子,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想来郝松林他们也都起了床,心里装着事,谁也睡不安稳。
唐哲笑了笑,指了指那口井:“我来看看这口老井,你看,里面还有一根圆木呢,不知道是干啥用的。”
郝好凑过来一看,也瞪大了眼睛:“哇,这么粗的圆木,埋在井里做什么?难不成是以前的人用来打水的?”
唐哲便把济公和尚如何施法从梵净山运木头去净慈寺的故事给他讲了一遍,郝好听得一愣一愣的,其实这个故事在《济公游记》里面就有,只不过书中并没有交待净慈寺井里的木头来自于哪里。
听完故事,郝好早已经把昨天唐哲生她气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两人结伴回到大殿,果然看见郝松林兄弟和释进香都起来了。
释进香已经把早饭做好了,一锅红苕稀饭,加上一碗酸菜,虽然简单,却也热气腾腾的。
众人坐下吃早饭,释进香看着郝家兄弟,脸上满是感激。郝松林的大气,完全出于释进香的意料之外,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里,有钱也能使和尚吃肉。
唐哲起床的时候就已经把包收拾好了,他本来就是路过天庆寺,歇脚的,如今也该走了。他把包放在大殿门口,见释进香正站在大殿前对着他们微笑,唐哲走过去,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他:“来,进香师父,给你点上。”
释进香看到那支烟,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烟接了过来,握在手里,轻轻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说道:“阿弥陀佛,使不得,使不得。我去一旁抽吧,这可是大殿门口,如来佛祖看着呢,在佛祖面前抽烟,大不敬啊,不好,不好。”
唐哲看着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不禁笑了起来。这个释进香,当真是个奇人。烟酒鱼肉啥都吃,荤素不忌,活得比谁都通透。但是偏偏在佛祖面前,还要装出一副虔诚恭敬的模样,恪守着那些虚无缥缈的规矩。
唐哲心里暗暗想道:要是真的有佛祖,有满天神佛,难道离开了大殿门口,他就看不见了?那又从哪里来的佛法广大,普度众生呢?
唐哲跟了过去,也点了一支烟,问道:“进香师父,我看你这辈子活得蛮通透的,这次没有带照相机,下次来,一定给你拍一张照片。”
听到这里,释进香眼里泛起了光,说道:“真的?”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那还有假,年后不出意外的话,我还会来,到时候再来找你,你记得弄几条腊猪脚留着。”
释进香嘿嘿笑道:“这个好说,好说,你真来的话,我还是去协会里化点钱,弄套像样的袈裟,到时候坐在这大雄宝殿前给我好好照一张,等我回家的时候,给我孙子他们看看,让他们都知道,他公是什么样子的。”
唐哲前世听过释进香不少事情,不过还真没有听过他有家室,也愣了一下,问道:“你还有孙子?干的还是亲的?”
释进香瞪了一眼唐哲,说道:“当然是亲孙子了,我那四个孙子可乖可懂事了,每年都要来庙里看我,要不是因为有他们,我的日子不要太舒服。”
唐哲这一下子算是全明白了,怪不得释进香同样守着的是四大皇庵,和护国寺的和尚比起来,日子要苦得多,原来他是有家要他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