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之上,庞月缠磨刘民再三,执意要观传国玉玺。“主公,且容妾身一睹神器风采!”其声婉转如莺啼。
刘民推拒不得,乃自锦匣中捧出玉玺,肃然道:“此乃镇国重器,关乎汉室气运,卿当慎之。”
庞月接玺于掌,凝眸细察,忽见其青玉螭纽间隐有篆文流转,竟痴立半刻。刘民奇道:“文欣姊姊,莫非此物暗藏玄机?”庞月以指腹摩挲玉质,忽道:“若将彼玉石切取寸许予我,必有大用。”
刘民抚案而笑:“姊姊欲制步摇珠钗乎?”庞月正色敛容,自袖中取徐元直所赠《兵法》残卷,指点其上:“孙文台既献玉玺于主公,其子伯符鹰视狼顾,岂能甘心?日前探得江东细作已至江陵...…”
闻此言,刘民眉峰骤聚。虽持孙坚古锭刀为信,又与孙氏父子结金兰之谊,然念及孙策虎踞江东,麾下周瑜、程普皆当世英杰,掌心不觉沁出冷汗。
庞月观其神色,忽展颜笑道:“主公何不做顺水人情,将此玺奉还孙伯符?”
“荒唐!”刘民拍案而起,船帷随之震荡,“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此乃天命所归之证,岂可轻授他人!”
庞月不慌不忙,自鬓间取下鎏金点翠簪,就案上勾画玉玺形制:“妾闻秦时李斯制玺,以蓝田美玉琢之。今若取前日玉石截取寸许,仿其形篆伪文,届时真伪难辨...…”言至此,目含狡黠。
刘民豁然开朗,执庞月素手叹道:“卿真吾之张子房也!”遂命巧匠连夜雕琢。是夜江雾弥漫,唯闻楼船内金玉相击之声不绝,烛影摇红直至天明。
七日后,楼船抵临长沙郡。庞月神色诡秘,捧出双玺示之,笑谓刘民曰:“主公试观此二宝,孰为真龙之章?”
刘民凝眸细察,竟不能辨毫厘之差,拊掌叹曰:“文欣姊真乃我大汉将作之大才也!”
庞月闻此褒扬,心下大悦,乃奉复刻之玺曰:“主公但以赝鼎献之孙郎,则江东孙氏必感主公盛情,他日定当涌泉相报。”刘民颔首称善,暗叹其智虑深远。
及至楼船泊岸,程普、黄盖、韩当诸将护持孙坚入城,径诣太守府邸。吴夫人携孙策等子嗣见坚卧榻不起,玉容惨淡,泪盈于睫,方欲近前唤醒。
华佗急止之曰:“夫人,孙将军所中寒毒甚深,须静养调息,不可惊扰。”
吴夫人悲愤交加,叱曰:“既无回春妙手,何不速去!策儿,速延城中良医至此!”孙策应声如雷,飞骑出府。
程普急禀:“嫂夫人慎言!此乃誉满九州之神医元化先生也!”
时华佗之名已传扬四海,吴夫人自知失言,敛衽谢罪曰:“妾身愚昧,不识泰山,冒犯尊驾,万望海涵。”其声切切,其意惶惶。
华佗见吴夫人神色焦灼,乃急慰之曰:“夫人勿忧,虽将军之寒毒非旦夕可愈,然老朽必殚精竭虑以求良方。假以时日,定能寻得祛毒之法。”
正言语间,但见孙策引数医者疾步入府。众郎中会诊毕,皆抚掌嗟叹:“此等寒邪入髓之症实乃平生仅见,恐非人力可回天矣。”
满室寂然之际,忽有少年医者樊阿昂然进言:“尝闻南疆有奇草曰‘龙涎’,生于幽谷绝壁,取其根茎熬制汤剂,或可解此奇毒。”旁有张机颔首称是。
华佗闻言凝神细观,见其人身长八尺,风姿俊逸,举手投足自有英气流转。眉若刀裁,目含星辉,言谈间自生磐石之志。
神医不觉捻须莞尔,目露嘉许之色,赞曰:“好个灵台澄澈的少年郎!”
樊阿觉顶上目光如炬,坦然仰首相迎。四目交汇之时,似有金石相击之音激荡梁宇。华佗微微颔首,心下暗忖:“此子神光内蕴,假以时日必成岐黄翘楚。”
鲁肃观二人惺惺相惜之态,乃笑而引介:“诸君且看,此乃神医华佗先生也!”
樊阿机敏过人,当即伏地而拜,朗声道:“先生仁心妙手誉满九州,乞拜门下,望先生不弃!”华佗见其见识不凡,心甚悦之,遂纳为弟子。
程普复引刘民至吴夫人前,拱手道:“夫人容禀,此乃长山王刘民也。”
吴夫人观其总角之年,暗生轻慢之心,不过略颔首示意。程普见状,心下惶然,急道:“主公弥留之际,曾有遗命:自今而后,孙氏诸事皆由小王爷决断。”
吴夫人闻之愕然,暗忖:“吾儿伯符年已志学,正当承继家业,何故托付外姓稚子?”
程普见其面有愠色,又进言道:“昔日主公蒙小王爷活命之恩,歃血结为叔侄,前日更将祖传古锭宝刀、传国玉玺尽付其手。”
孙策虽与刘民义结金兰,闻此秘辛亦觉骇然,暗叹:“父亲戎马半生,岂料暮年竟行此悖理之事?”
刘民窥见孙策目中有寒芒微闪,淡然莞尔,自怀中取出玉玺道:“伯符兄,此乃孙将军临终所托,愿兄执此重器,开万世基业。”
孙策双手微颤接过玉玺,但见蟠龙钮上五色流转,心潮翻涌,五味杂陈。此物虽系天命所归,然亦乃千斤重担,压得少年英杰眉峰渐聚,似有龙吟之声自九霄传来,激荡胸中豪气。
吴夫人凝睇孙策,眸底掠过一缕隐忧。素手抚过蟠螭纹玉带,暗忖:“伯符年少气锐,若欲承此社稷之重,当效勾践卧薪尝胆。”
此时刘民轻按孙策肩甲,温言道:“愿与兄共砺锋芒,重振江东虎贲之威。”孙策虎目含光,振臂高呼:“自今尔后,孙氏子弟皆从王弟旌旗所指!”其声如裂帛,震得堂前铜雀灯台烛火摇曳。
吴夫人见状,敛衽行九拜大礼,青玉簪叩地铮然:“今以孙氏宗庙为誓,阖族上下惟小王爷马首是瞻。若违此誓,甘受五雷殛顶之刑!”语毕,孙策率诸弟妹伏地叩首,铠叶相击之声若金戈交响:“愿随主公匡扶汉祚!”
刘民俯身搀起孙策,但见少年郎君额间已沾尘灰,遂以袖拭之:“诸君请起,孤当效周公吐哺,与孙氏共扶社稷。”言罢解腰间宝剑横置案上,剑穗流苏垂落如瀑,映着窗外初升新月,恰似银河倾泻。
堂中诸将见此情景,莫不感佩。程普以甲胄拭目,黄盖抚髯长叹,连廊下值夜的亲兵亦不觉握紧戟杆。烛影摇红间,仿佛看见江东子弟踏浪而来的雄姿,正应了那玉玺上“受命于天”的篆刻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