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狂暴!深如寒渊!
叶莹——或者说是此刻操控着这具躯壳的那个存在——悬立在冰坑边缘,墨蓝长发如深海魔藻狂舞。
腰间的邪眼光芒吞吐不定,水形剑·狂澜震颤嗡鸣,十字锋刃上流淌的冰水压缩至极致,锁定了每一个溃散的目标。
赵四亡命催动土遁秘术,身影虚化。
石甲(火)睚眦欲裂,狂暴的火焰在体内疯狂冲撞压制。
他嘶吼着试图扑向屏障缺口:“拦住他!”
巨拳(岩)一拳砸飞了冲来的盗宝喽啰,如山岳般的身躯撞向缺口。
晚了!那冰冷的身影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音爆!没有炫目的深蓝流光!
那握着水形剑的手臂,只是极其简单地、如同挥动画笔般,向着赵四遁逃的方向,极其“写意”地隔空——斜斜一划。
“嗤——!”
一道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湛蓝色“月弧”,从水形剑的十字刃尖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
它没有浩大的声势,飞行的速度快得连残影都无法捕捉。
所过之处,空气被瞬间切开一条笔直的真空裂痕。
连弥漫的寒雾和尘埃都被整齐地一分两半。
这道月弧的目标,不是赵四,而是赵四身前那片他刚刚发动秘术,身影融入虚化的、残留着剧烈能量波动的空间节点。
精准!致命!
这一击蕴含的不是毁灭能量,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对空间轨迹的精准打断和对能量纽带的切割。
“啪嚓!”
如同精美的琉璃被打碎,赵四那即将完全融入土遁的模糊身形猛地一僵。
一道清晰的、如同冰面崩裂的碎纹,在他胸口前方的虚空中骤然浮现、炸开。
“呃啊啊啊——!!!”
赵四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他融入遁法的那部分躯体仿佛被硬生生从虚空中撕扯出来。
原本凝聚的土黄色光晕瞬间崩散。
惨白的冻结反噬如同活物般瞬间爬满了他刚刚逃脱出来的半个身子。
他的左半边身体还维持着遁走的扭曲状态,右半边身体却如同从高速火车上被甩出般,被强行钉回了现实。
他的鲜血如同泉水般从他强行撕裂的空间断口中狂喷而出。
一条扭曲的手臂带着部分肩胛骨,被空间扭曲的力量生生绞断,飞了出来!
“四爷!!!”
几个心腹盗宝团惊骇欲绝。
土遁,彻底失败!
赵四付出了半条命的代价!
现在的赵四像一堆烂肉般砸在碎石地上,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
他的脸上是无边的恐惧和剧痛扭曲的惨白。
那道薄如蝉翼的月弧却在完成这精准切割后,悄然湮灭于空气,如同从未出现过。
悬浮的“叶莹”做完这一切,连看都没看赵四一眼。
那冷漠的冰蓝瞳孔缓缓转动,即将锁定下一个最近的、正踉跄奔逃的盗宝喽啰。
石甲(火)和巨拳(岩)刚刚冲到缺口边缘,看到的正是赵四如同破布娃娃般被撕裂、甩在地上的惨烈景象。
那股精准到令人发指的切割空间力量,那份视生命如草芥的冰冷……
两丘如同被巨锤砸中,心脏猛地一抽。
巨大的惊骇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排斥死死攥住了他们石甲拳头上的火焰瞬间熄灭,只剩下冰冷的战栗。
草甲(水)挣扎着爬起,看着眼前这如同深海杀神般的恐怖存在,看着那双彻底被冰蓝漩涡淹没、没有丝毫叶莹气息的眼眸,绝望如同毒蛇啃噬。
结束了……
但这样“强大”的萨满还是他们的萨满吗?
就在草甲内心冰封,就在石甲(火)和巨拳(岩)被那无情力量震慑僵立,就在悬浮的战士即将对下一个目标挥下无情之刃的刹那,“嗡……”
邪眼!
叶莹腰前那枚流转着深邃漩涡的邪眼,核心处极其极其微弱地黯淡了百分之一?!
这细微到连石甲(火)都未曾察觉的变化,却让那悬浮的身体,猛地剧烈一晃。
像是强行绷紧的弓弦在即将拉断的极限处一根看不见的、维系其存在的丝线崩断了。
“呃!”
一个极其微弱、干涩、却带着一丝属于叶莹本身的痛苦闷哼声,从那墨蓝长发遮蔽的唇间溢出。
紧接着那无时无刻不在弥漫的、如同实质的深海威压和狂暴战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轰然消失!
托举着身体的无尽幽蓝水光骤然溃散!
环绕周身的深蓝水盾瞬间蒸发!
华丽冰冷的战装如同沙砾般从尖端开始飞速湮灭、消散!
水形剑·狂澜,这柄象征着无情力量的兵刃,连同剑柄一起,化作点点深蓝的水雾,彻底蒸发!
“噗通!”
失去了所有力量支撑的躯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毫无缓冲地从半空中摔落下来。
正下方是挣扎爬起、满眼绝望看着萨满异变的草甲(水)。
“萨满大人——!!!”
草甲(水)心脏几乎停跳,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反应却快过思维。
他猛地张开双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扑了过去,用自己并不魁梧的身躯,去承接那具从空中坠落的躯体。
“砰!!”
沉闷的撞击!
叶莹的身体重重砸进了草甲(水)的怀里!
巨大的冲击力撞得草甲(水)一个趔趄,连退四五步才勉强站稳,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他下意识地紧紧抱着怀里的身体。
轻……
好轻……
如同失去了所有骨骼和血肉,只剩下皮囊的重量。
冰冷!
不像活人,像刚从万年冰窟里刨出来的死尸!
草甲(水)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叶莹。
所有的战装、邪眼、兵刃……全部消失了。
只剩下原本那身简陋破旧、沾满血污污秽的藤蔓袍子。
苍白。
极致的苍白。
失血过度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连嘴唇都泛着死寂的灰白色。
紧闭的双眼,睫毛无力地搭在眼睑上,看不到丝毫生气。
墨蓝色的长发如同失去了养分般迅速褪色、枯萎,变回黯淡的灰黑,干枯地散乱着。
最让草甲(水)恐惧窒息的是她的右臂。
那曾经盘踞蔓延的紫黑色侵蚀污痕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是彻底被一种更霸道、更深邃的力量强制“剥离”!
留下的是什么?
一条如同冰封了千年的肢体!
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感,仿佛内部的血肉都被彻底抽干了。
肌肉呈现出大理石般的僵化和灰白!
皮肤表面甚至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没有腐烂!没有变异!
只有一种纯粹的、死寂的空!
仿佛所有的存在都被强行固化!
而她的左臂……
草甲(水)的目光落在叶莹自然垂落、搭在他臂弯的左手手腕上。
那里的皮肤下原本那几道因过度催动暗金印记力量而留下的、如同灼伤般的暗金色细纹此刻竟诡异地浮现出一种瑰丽而冰冷的色泽?!
像是什么?
像是最纯正的海蓝宝石被打碎研磨成最细小的粉末,混着碾碎的星砂,被强行“嵌”在了那原本黯淡的暗金纹路之间。
蓝金色的、流转着冰冷星光的奇异符文!
它们沿着叶莹手腕的脉搏走向,浅浅地向上蔓延了一小段,如同刺入血肉的冰冷冰棱,蕴含着无法言喻的混乱力量和令人心悸的异世界气息。
“呃……唔……”
怀中的身体极其微弱地痉挛了一下。叶莹紧闭的眼睫剧烈颤抖着,灰白的唇间溢出一丝破碎的呜咽,仿佛承受着灵魂被撕裂的巨大痛苦。
草甲(水)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极其阴寒混乱的能量,正从她左臂那些蓝金色符文中疯狂涌出,在她体内毫无规则地冲撞着。
“草甲!萨满大人怎么样了?!”
巨拳(岩)和石甲(火)已经冲到近前,两人看着草甲怀中如同死去的叶莹,看着那条诡异僵化的右臂,感受着那混乱阴寒的气息巨拳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生命迹象……非常非常微弱……”
草甲(水)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他飞快地检查着叶莹的脉搏和颈动脉。
“右臂……彻底异化僵死!被某种力量强行固化剥离了深渊污染!但代价……”
他指着叶莹那微弱的痉挛和皮肤下若有若无流淌的阴冷蓝光,眼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凝重。
“灵魂严重受损!体内存在无法控制的、混乱的异种力量在冲撞……随时可能……”
他没有说下去。
石甲(火)死死盯着叶莹左臂上那闪烁的蓝金色符文,火红的眼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无法压制的排斥。
“那是什么东西?刚才那个……至冬邪眼的力量残余?还是……”
“水!水!萨满大人做的水池!水!”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嘶哑、带着哭腔、充满了极致恐惧和一丝疯狂执念的声音在营地角落响起。
是“硬皮”!
这个原本只会听命、有些胆小的丘丘人战士,此刻整个人如同被雷劈过。
他被刚才叶莹那深海杀神的恐怖形态吓疯了。
现在的他又被此刻倒下的死寂彻底击溃了意志。
唯一支撑着他没有彻底崩溃的念头,是他昏迷前最后听到的、叶莹断断续续的命令。
“守护……麦……苗……”
叶莹给“硬皮”和木指下达的命令清晰地回响在被恐惧填满的脑海中——那是萨满大人!
它是保护神的“遗言”!
他拼尽全身力气,连滚带爬地冲向刚刚挖掘好的、靠近田垄边缘那个蓄满清水的粗糙蓄水池。
“滚开!别挡路!”
“硬皮”疯狂地撞开几个被吓傻的丘丘人。
他眼中只剩下那池清水。
“噗通!!”
他整个人摔进了蓄水池,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冰冷的池水冻了他一个激灵。
但他不管不顾,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他拼命地用手捧起冰冷的池水,然后不管不顾地、跌跌撞撞地扑向田垄。
“不能干死!萨满大人说不能干死!”
他疯狂地、颤抖着声音哭喊着。
在冲到田垄边缘的瞬间,奇迹般地!
那池水在他粗糙的手掌中并未漏掉多少!
他双膝跪地,高高扬起沾满泥泞的手,“哗啦!”
他将捧着的、冰冷刺骨的池水准确无误地、用力地泼洒在了那片被叶莹和草甲视为珍宝的、脆弱的、翠绿新生的麦苗之上。
清凉的水珠落在干涩的叶片上,沿着叶脉滑落,浸入温热的土地。
这片新生的绿,在经历了屏障破碎的震动、冰霜爆炸的低温冲击后,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甘露。
麦苗在微弱的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守护。
“硬皮”如同虚脱般瘫在田垄边,脸上混杂着泪水、泥泞和对那倒下的萨满深深的、近乎献祭的恐惧与执念。
混乱的营地中,生死未知的萨满被草甲(水)紧紧抱在怀里,右臂冰封僵化,左臂蓝金符文闪烁。
巨拳(岩)和石甲(火)护在旁边,脸上是震惊、茫然、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田垄边,“硬皮”瘫倒在地,如同刚完成了一场向死神的献祭。
屏障彻底破碎的达达乌帕谷,彻底暴露在了寒风与残余的威胁之下。
而那位惊鸿一现、撕裂夜空、瞬间废掉赵四、又被强制力量反噬倒下的深海萨满,她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地挣扎着。
那蓝金色符文在她手腕无声流淌,诉说着强行降临又瞬间剥离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