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眼区域的混乱,在那块贴着“二百株账单”的寒潭玉髓嵌入九转玄冰阵核心后,终于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精纯的极寒之力如同最温柔的梳子,梳理着狂暴的邪雾本源。冰晶藤蔓虚影缓缓消散,怨念被净化,翻涌的冰蓝雾气变得澄澈平和,重新化作滋养灵药的氤氲寒气。
三头妖物祖宗也暂时“熄火”。骨妖沉回寒泉眼深处舔舐伤口(被腐蚀的骨头和被小岩烧焦的肋骨)。小岩重新化作一块不起眼的暗红色“岩石”,缩在角落,琥珀色的巨眼警惕地扫视着众人(主要是盯着装着阿澈的冰蚕丝囊)。食人魔芋王最惨,巨大的捕食叶依旧僵硬地张着,里面卡着那枚“破罡透骨钉”,发出有气无力的“呃呃”声,仿佛一个被鱼刺卡了三天喉咙的可怜虫。
医仙谷众人劫后余生,忙着修复阵法、清理战场、救治伤员。素问则捧着那块已经嵌入阵眼、光芒温润内敛的玉髓,表情复杂得像吞了一斤黄连。玉髓是好玉髓,价值连城,镇压邪雾立竿见影。可上面那张轻飘飘、却重逾泰山的潦草符纸……像根毒刺,扎得她心肝脾胃肾一起疼!
“二百株……清虚老混蛋……你怎么不去抢?!”素问对着符纸无声咆哮,只觉得医仙谷未来十年的药材收成都要填进这个无底洞!
她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把玉髓抠出来砸碎的冲动,目光转向不远处——云渺正瘫坐在一块相对干净(被小岩熔岩烘烤过)的冰岩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着阿澈的冰蚕丝囊。小家伙在丝囊里似乎睡着了,小脸还残留着墨绿粘液的痕迹,呼吸均匀。
这副“被巨额债务掏空灵魂”的惨样,让素问心头那点因玉髓而产生的肉痛,诡异地……平衡了一点?甚至……生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同病相怜?
“咳!”素问清了清嗓子,走到云渺面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咬牙切齿,“云渺丫头,这次……寒潭眼之祸能平息,你……和阿澈,功不可没!”
云渺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聚焦在素问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前辈……债……平了……五百两……”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对“债务转移”的茫然。素问说租金一笔勾销,可那一千六百三十株的九死草……还在咸鱼师傅的算盘上挂着呢!
“哼!那五百两是平了!可这……”素问没好气地指了指阵眼玉髓上那张刺眼的符纸,又想到阿澈身上那身洗不掉的“生化武器”味道,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烂摊子还多着呢!阿澈身上的味道怎么办?这玉髓上的符纸怎么办?还有那三头祖宗……谁知道它们消停多久?!”
她越说越烦躁,看着云渺那副“债多不愁,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麻木样子,再看看冰蚕丝囊里睡得香甜的阿澈,一个大胆(且极其符合她甩锅本性)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骤然亮起!
“云渺!”素问猛地提高音量,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本座看你根骨……呃,虽然修炼废柴了点,但这惹祸……咳,这解决麻烦的本事,倒是别具一格!医毒之术也勉强……能看!最重要的是……”
她话锋一转,手指点向冰蚕丝囊里的阿澈,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阿澈这小子!福缘深厚,直觉通神!简直就是天生的寻宝……咳,学医的好苗子!本座决定了!”
素问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充满“仙家气度”(忽略她抽搐的嘴角):“本座今日,破例收你二人为记名弟子!你云渺,便是我素问座下……嗯,记名大弟子!阿澈,便是我关门……记名小弟子!如何?!”
“轰——!”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
不仅云渺瞬间瞪大了空洞的眼睛,连周围正在忙碌的医仙谷弟子和长老们,都齐刷刷地停下了动作,目瞪口呆地看向这边!大长老林苏木更是拄着拐杖的手一抖,古板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惊悚”的表情!
收徒?!还是收这对“行走的债务炸弹”加“生化污染源”?!
云渺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前……前辈……您……您开玩笑的吧?我……我欠着师傅一千六百多株九死草……阿澈……阿澈身上这味道……”
“本座没开玩笑!”素问斩钉截铁,一脸“本座深思熟虑”的表情(虽然眼神有点飘忽),“债是清虚老混蛋的!让他自己找你算!至于阿澈这味道……”她嘴角又抽搐了一下,“本座翻遍古籍,总能找到解决之法!实在不行……就当是……体香!独一无二!防虫辟邪!”
她越说越觉得这主意绝妙!收了云渺,等于把解决后续麻烦(主要是债务和那三头祖宗)的责任捆在了医仙谷这架马车上,虽然风险巨大,但阿澈的“寻宝雷达”价值不可估量!而且……清虚老混蛋的徒弟在自己这里,他总不好真来掀了医仙谷吧?说不定还能讨价还价……咳,交流一下债务问题?
“可是……”云渺还想挣扎。
“没什么可是!”素问大手一挥,不容置疑,“就这么定了!择日不如撞日!本座现在就要听你叫一声‘师傅’!快!”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云渺,带着一种“你敢不答应老娘立刻翻脸”的威胁。旁边的林苏木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素问那副“谁敢拦我我跟谁急”的架势,最终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云渺看着素问那副“甩锅成功”又“强买强卖”的表情,再看看丝囊里懵懂醒来的阿澈,最后想想玄清观外那座高耸入云的债务珠峰……她认命了。多个师傅……似乎……也不坏?至少医仙谷包吃住……吧?
她深吸一口气(吸了一鼻子残留的淡淡墨绿余韵),抱着丝囊,对着素问,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极其僵硬的、带着浓浓债务气息的笑容,干巴巴地喊了一声:
“师……傅……”
“哎!”素问立刻眉开眼笑(虽然笑容有点扭曲),仿佛完成了一笔血赚的买卖,“好徒儿!以后你就是我医仙谷的人了!阿澈也是!”她伸手想去揉阿澈的脑袋,手指在距离冰蚕丝囊还有三寸时,被那若有若无的酸腐气息逼得生生停住,讪讪地收了回来。
“娘亲……师傅?”阿澈揉着惺忪的大眼睛,看着素问,又看看云渺,小脸上满是茫然。他不明白“师傅”是什么意思,但感觉娘亲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对!叫师傅!”素问立刻堆起狼外婆般的笑容(尽量显得和蔼),“以后阿澈跟着师傅,有肉包吃!有很多亮晶晶的石头玩!”她试图用食物和宝贝诱惑。
阿澈一听“肉包”和“亮晶晶”,大眼睛瞬间亮了!他挣扎着从丝囊里伸出沾着墨绿痕迹的小手,努力朝着素问的方向张开,奶声奶气、无比认真地宣布:
“阿澈……跟师傅!打包!一起!娘亲……打包!阿澈……打包!一起!”
打包?!一起?!
素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看着阿澈那双清澈见底、写满“我很便宜快来打包带走”的大眼睛,再看看旁边一脸麻木写着“买一赠一概不退换”的云渺……
一股比寒潭玉髓还凉的寒意,顺着素问的脊椎骨“嗖”地窜了上来!她仿佛看到未来——无穷无尽的债务通知单、隔三差五暴走的妖物祖宗、洗不掉的“生化体香”、以及清虚老混蛋那如影随形的讨债符纸……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噗——!”
素问只觉得喉头一甜,眼前阵阵发黑!她猛地抬手,死死扶住了自己突突狂跳的额角!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那对“买一赠一”的师徒(债徒?),悲愤欲绝的咆哮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最终化为一声带着巨大肉痛和抓狂的、响彻整个寒潭眼的哀嚎:
“造孽啊——!!!”
“老娘……”
“老娘这是……”
“自己挖坑……”
“把自己埋了啊——!!!”
她扶额的手用力之大,指节都泛了白,仿佛要把自己天灵盖按进去,好忘记眼前这糟心的现实。
就在素问扶额哀嚎、云渺麻木认命、阿澈开心“打包”、众长老弟子表情崩坏的混乱时刻——
“噗!”
一声轻响。
一张崭新的、仿佛还带着寒潭水汽和药香的潦草符纸,如同自带导航般,晃晃悠悠地……精准地……贴在了……素问那死死扶住额头的……手背上!
符纸上,断气般的笔迹写着:
**劣徒托管费**
**(含师门风险金、债务连带担保费、生化污染治理预付款)**
**一口价:债务关系已转移**
**(注:再敢退货,老子就给你谷里种满九死草!)**
落款的葛优瘫火柴人旁边,那根标志性的眉毛,这次画得如同一个扭曲的、正在签卖身契的手印!充满了“货已售出,概不退换”的冷酷与警告!
债务关系……已转移?!
素问看着手背上那张轻飘飘、却仿佛重如千钧的符纸,再看看符纸上那行冷酷无情的字迹,最后感受着周围死寂的空气和云渺母子那“终于找到接盘侠”的(麻木)眼神……
“噗——!”
这一次,素问再也忍不住了!一口滚烫的老血,混合着极致的悲愤、肉痛和巨大的“被坑感”,猛地喷了出来!星星点点,溅在了符纸上,也溅在了她价值不菲的掌门法袍上!
“谷主!”众长老弟子惊呼上前。
“师……傅?”云渺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扶(主要是怕新师傅气死了没人接盘债务)。
“肉包包?”阿澈看着素问嘴角的血迹,小脸写满担忧,以为新师傅也饿吐血了。
素问一把推开搀扶的人,抹掉嘴角的血迹,看着手背上那张被血染红、却依旧清晰无比的“卖身契”,再看看眼前这对新鲜出炉、散发着债务和生化气息的“劣徒”……
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悲催都吸进肺里。然后,用一种异常平静、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对着灰蒙蒙的天空(或者说对着某个正在隔空办“债务过户”手续的存在),一字一句地说道:
“清……虚……”
“老……混……蛋……”
“这托管费……”
“老娘……”
“认……了……”
“但……”
“你给老娘……”
“听……好……”
“这俩劣徒……”
“要是……”
“敢……”
“把……”
“老娘的……”
“药……王……殿……”
“熏……臭……了……”
“老……娘……”
“就……”
“把……”
“他……们……”
“还……有……那……张……破……符……”
“一……起……”
“塞……你……”
“玄……清……观……”
“的……”
“咸……菜……坛……子……里……”
“封……存……”
“一……万……年——!!!”
咆哮声如同受伤母兽的悲鸣,在寒潭眼上空久久回荡。惊得刚刚沉入潭底的骨妖都冒了个泡,角落的小岩也抖了抖,食人魔芋王的“呃呃”声都带上了一丝惊恐。
云渺抱着阿澈,看着新师傅那副“签了卖身契又悔不当初”的悲愤模样,再看看手背上那张象征着“债务过户成功”的符纸……
她低头,轻轻蹭了蹭阿澈带着墨绿痕迹的小脸,用一种劫后余生、又带着点莫名安心的语气,小声说道:
“阿澈……”
“以后……”
“咱们……”
“有……”
“新……”
“家……”
“了……”
“虽然……”
“师傅……”
“好像……”
“有点……”
“贵……”
冰蚕丝囊里,阿澈似懂非懂,但听到“新家”两个字,立刻开心地抱紧了云渺的脖子,小脸上绽放出纯真的笑容:
“嗯!新家!阿澈喜欢!娘亲……师傅……贵贵……也要!肉包包……管够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