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归想,这种时候在伊达面前显露身形,绝非明智之举,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小草缺的,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鬼也和的机会。
她沉吟片刻,转头对塞安说:“我们走吧。”
仍沉浸在震惊情绪中的吸血鬼缓缓回神,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嗯。”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一路无话。
塞安刻意保持着近一米的“安全”距离,避免重演车上那一幕。
他静静注视着小草的背影,鼻尖仿佛又萦绕起那股清淡气息。
很特别,也很舒服。
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塞安身形微微一僵,随即有些心虚地垂下视线。
这位刚成年不久的贵族小少爷在心里自我安慰:一定是因为不甘心败在这样的吸血鬼,甚至被她夺走了骑士之位,才会如此注意她。
小草仍在思索如何创造拉拢伊达的机会,忽然想起自己并非“孤立无援”——王上可是为她配备了两名助手。
“对于拉拢伊达,你有什么想法吗?”她开口询问。
塞安的思绪被唤回,面容恢复平淡,可刚要开口,就对上她转过来的黑褐色眼眸,那里面没有戒备,也没有厌恶。
很难想象,就在十几天前,他还曾轻蔑地嘲讽过她。
心头泛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再次匆匆移开视线。
等了半晌没得到回应,小草以为他还在为之前在办公室的争执生闷气。
她没再多说什么,回过头取出灵动车,跃上车座,问道:“你是坐车,还是瞬移回去?”
塞安脑中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出车上的画面。他连忙绷紧脸,故作平淡地答道:“我自己瞬移。”
果然。
小草在心底轻叹,他果然还是不喜欢自己。
她自认为也不是那种拿热脸贴冷屁股的性子,况且,她也没那么大度。
向灵动车的核心注入灵力,小草利落地驾车离去,没有一丝犹豫。
塞安站在原地,身形恍惚了一瞬。
他像是想起什么,抬手褪下那双纤薄的手套。
手指白皙而修长,每一处都完美如同雕琢,唯独虎口位置,烙着一道灼伤的疤痕,丑陋而狰狞
像极了在比赛后被家族放弃的他。
这是因她而留下的耻辱。
不能忘。
塞安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眼神逐渐冰冷。
……
骑行至半途,小草设置在办公室的感应符传来动静。她顾不得节省灵力,当即锁定坐标,绘制传送阵,瞬间返回。
“阿嚏——”
刚在办公室现身,她便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嗯?肯定是王城里哪位家人在念叨我。”小草笃定地说着,起身拉开木门。
阿奴站在门外,身旁不见他的搭档阿赛贝拉。
小草朝外看了一眼,侧身让开:“先进来再说。”
阿奴点点头,那双破碎的红眸中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这两日,他几乎没怎么合眼,全身心扑在任务上。
“阿赛贝拉呢?”小草提起茶壶,斟满一杯血茶递过去。
“她继续留守调查,让我先回来向你汇报。”阿奴的嗓音本就嘶哑,久未进水,此刻更显得干涩难听。
他自己也察觉到了,握紧茶杯,低头饮下大半。
相识三年,小草清楚,阿奴骨子里始终对自己被毁的声音怀着一份自卑。
她记得洛奶奶给的药典中记载着针对声带损伤的高级药剂,只是不确定对吸血鬼是否有效。而且,以她目前的制药水准,成功的几率偏低。
想到这里,小草决定先默默练习,等成功制出药剂后,再请阿奴试试。
“查到什么了吗?”她不动声色地继续话题。
阿奴张口欲答,声音却未能发出。
他及时收住,将杯中剩余的血茶一饮而尽,待喉中的干涩缓解些许,才重新开口:“起初我和阿赛贝拉并未发现异常,直到她手中的魔器发出警示,才察觉到城内有部分区域被术式封锁。”
被封锁的区域不止伊达那一处——小草早有预料。
“你们进去查看了吗?”
阿奴点头,眼神沉了下来:“我们探查了几处,环境十分恶劣,城民们连避风的居所都没有,全都挤在……简陋的凉棚下。”
以落日城的面积和人口,绝不至于此。小草脸上难掩愤怒,哈罗在这近三百年的时间里,究竟做了什么?竟连保证基本的收容都做不到。
她强压下情绪,坐回椅中,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现有的证据尚不足以彻底指控哈罗的渎职,最多只能追究他部分失职之责。他们还需要找到真实的账目,以及他近年来的触碰界法的所作所为。
伊达一定知道些内情。
想到这儿,小草抬眸,将自己今日的遭遇全部告诉阿奴,随后问道:“阿奴,你觉得,我们该如何让伊达倒向我们这一边?”
“我可以去和她谈谈。”阿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同为劣等吸血鬼,我理解她的戒备与顾虑。”
小草微微一怔。她原以为阿奴会提出几条试探性的建议,没想到他会主动
“有把握吗?”她有些不确定。
“有。”阿奴注视着小草,想起这些年的相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能追随这样一位温柔、勇敢而又坚韧的城主,是他的幸运。
得到肯定的答复,小草不再犹豫。她一贯的信条是:若选择信任一个人、或一个吸血鬼,那就信到底。
也就是所谓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即便是塞安和阿赛贝拉,她也从未揣测他们前来落日城的背后动机。
只要他们能为计划出力,便已足够。
“我会找机会,在不引起哈罗怀疑的前提下,请伊达来办公室一趟。”小草做出决定。
事情有了进展,连日紧绷的心神终于得以稍缓。她靠向椅背,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有点困了。
小草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哈欠,一抬头,正对上阿奴望过来的目光。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反正从前也没少在他面前做类似的事。
她现在虽是城主,可“小草”才是她的底色。
她笑眯眯地说:“昨天大家应该都没休息好,等阿赛贝拉和塞安回来,我们一起休息会儿,养足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