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攸宁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要不是段怀谦下午给她打电话,说他们班主任已经将电话打到祁泽那儿去了的话,她或许真的就信了这小子的鬼话。
而当下,时攸宁看着面前低垂着头、明明很在意却非要装作一脸无所谓的少年。
无语和无力感同时涌上心头。
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些什么,语气淡淡道,
“哦,既然去不去都行的话,我还是不去了吧。有那闲工夫,我还不如在家里多看几集动画片。”
段景珩肩膀蓦地一沉。
依旧是那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只是嗓音有些沉闷,
“随便你啊,反正我档案联系人填的是祁特助。他那边肯定会收到通知的,到时候让他去也是一样。”
左不过就是回头再让老班念叨几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眼底还是掠过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失落。
心情也变得有些烦躁。
为什么她会这么无所谓?
他在她心里,难道还没有几集动画片重要吗?
还是说……她根本就没把自己代入他家长的身份吗?
也是,毕竟没人会愿意年纪轻轻的,就让人知道自己有个牛高马大的继子。
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答案了。
段景珩一边左右脑互搏着,一边动作机械地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食物往嘴里塞。
连碗早已经空了都没发现。
直到头上传来痛感,才堪堪回过神来。
“嗷!”段景珩捂着头,有些不忿地抬头看向对面,
“你干嘛又打我?!”
时攸宁将刚才敲过他头的公筷嫌弃地丢到一边,才看着他手中的空碗问:
“咱家的空气好吃吗?”
没长嘴还会在头顶上长蘑菇的小屁孩儿。
不打他打谁?
段景珩看了眼已经空空如也的饭碗,心里有些赧然。
但还是淡定地放下碗筷,装作若无其事道,
“嗐,我就是想歇一歇再继续吃,不可以吗?”
时攸宁‘啪’地放下手中的碗,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
但还是让段景珩心中倏地一凛。
她这是……生气了吗?
时攸宁:“你听好了,从现在到你以后的整个学习生涯,我只在今天问这一遍——家长会你想不想让我或者你爸去?还有就是,这次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祁泽去也可以?”
段景珩闻言一愣。
听她这架势,看来是已经知道要开家长会的事情了。
老班已经给祁特助打过电话,而祁特助也通知过她了?
这次的速度这么快?
那他刚才的演技岂不是很拙劣?
想到这里,段景珩的眼神变得有些躲闪。
可刚想要吊儿郎当地把这件事情盖过,就听到她再次说道,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撒谎。”
语气中的严肃和正式让段景珩怔了怔。
只好实话实说,
“不是的,班主任说了,这次必须要我的家长亲自去。”
时攸宁了然地点点头,
“客观问题的答案已经有了,那么第一个主观问题呢?你还没有回答我。”
段景珩嘴唇上下翕动了几下,嗫嚅道,
“想……”
时攸宁神色淡然地收回视线,重新端起碗筷,
“先吃饭吧,等吃饱了有力气说话了再回答我。”
看着他那副优柔寡断、矫揉做作的模样,时攸宁就来气。
平时倒是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现在回答个问题比她还要娘。
段景珩放在餐桌底下的手将校裤抓起了几道褶皱。
抿了抿唇,声音清晰坚定了几分,
“我想……我想让你这周六去参加我的家长会。”
时攸宁没有答话,只是安静地吃着饭。
见她那副模样,段景珩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恐慌。
但由于拿不准她的意思,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闭嘴吃饭。
只是这顿晚饭吃得他味同嚼蜡。
等时攸宁吃饱放下碗,他也立刻将碗放了下来。
坐姿端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时攸宁拿纸巾擦了擦嘴,才掀起眼皮淡然地望向对面的少年,
“既然你希望我去,这次又要求家长必须亲自去,为什么还从一开始就说‘去不去都可以’?还要装作无所谓?”
段景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便低垂下头颅不再看她。
“段景珩。”
听到她突然又喊自己的大名,语气还这么严肃。
段景珩下意识抖了抖,但还是没有抬头。
小声哔哔,
“干……干什么?”
时攸宁:“我可以理解这是你的性格使然,也可以接受你在生活日常小事上的傲娇和口是心非。但是在正事面前,我不可能会永远都这么有耐心。”
“如果哪天我真的相信了你口不对心的言论,并且按照你的言论去做,你就没有资格生气或是难过,比如刚才。”
段景珩的睫毛微微颤动,让人看不清那底下所遮盖的思绪。
时攸宁望着对面将自己蜷缩起来的鹌鹑,继续道,
“当然,如果你觉得我的话多余,那你可以直说,以后我都不会再多管闲事。我还乐得轻松自在,不用三天两头就给你上人生大课。”
段景珩总算有了反应,猛地抬起头,
“不多余!”
似是担心自己的话语不够说服力,又重申了一遍,
“一点儿都不多余!我很愿意听,真的!”
时攸宁直视着他的眼睛,将少年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忐忑和不安全然纳入眼底。
轻嗤了声,
“这不是挺好的嘛?既然长了嘴巴这个器官,有时候就该拿它来说真话、提要求,特别是在事关要紧事的时候。”
暑假那会儿明明还做得挺好的。
这才过了多久,就又变回来以前的鬼样子。
段景珩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脸颊,
“哎呀,我知道了嘛……那你周六还去不去啊?”
时攸宁故作不解,
“周六?周六要去哪儿?”
段景珩眼神略带幽怨地看着她。
深吸了一口气,重复道,
“周六学校要开家长会,班主任要求家长亲自到场,你可以去一趟吗?”
时攸宁微微颔首,
“可以的呢,好大儿的家长会,本家长自然义不容辞的呀。”
段景珩:……
“行了,赶紧把汤都给喝完,吴妈可是炖了一天的。”
时攸宁起身上楼,在路过他的时候还揉了把他的狗头。
餐厅里就只剩段景珩一个人,但那道慵懒的嗓音还在餐厅里飘荡,
“下次别再犯蠢了,我听着烦。而且家人之间是可以勇敢提要求的,笨蛋。”
段景珩神色怔忡,讷讷地坐在原位。
家……家人?
少年的嘴角逐渐扬起一抹真切的笑意。
犹如冬日暖阳照拂着大地。
冰川逐渐融化,雪水汇聚成潺潺溪流。
流淌过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带来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