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长春宫却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低语声打破宁静。
素练匆匆入内禀报,脸色凝重:“娘娘,寿康宫那边传来消息,太后娘娘……夜里遇刺受伤了!”
正准备就寝的富察琅嬅一惊,立刻起身:“怎么回事?太后伤势如何?” 太后遇刺,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伤了腹部,太医已经赶过去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您都需即刻前往寿康宫探视。”
素练快速禀报,“娘娘,您需得换身素净些的衣裳。”
富察琅嬅心下一沉,也不敢耽搁,连忙命素练给她找衣服。原本已经卸下钗环、准备歇息的魏嬿婉也被惊动,从侧殿过来。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魏嬿婉微微蹙眉,她快速回忆着前世的记忆,却毫无头绪。
太后遇刺?还是夜里在冷宫?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因为她的重生,有些事情提前或者发生了偏差?
富察琅嬅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由着小宫女手忙脚乱地给她重新梳理发髻,
“本宫也不清楚具体。只听说太后不知为何,大晚上的去了冷宫那边,结果……被冷宫里一个疯癫了的、先帝时期的弃妃给刺伤了。”
她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带着一丝复杂:“一同受伤的……还有之前被皇上贬为庶人、关在冷宫的乌拉那拉氏。”
魏嬿婉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如懿也受伤了?
富察琅嬅语气有些微妙,“据说,当时那疯妃扑向太后,是乌拉那拉氏冲上去替太后挡了一下,伤了胳膊,然后才被推开。太后那边……被刺中了腹部,伤得不轻,如今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替太后挡刀?
魏嬿婉心中冷笑。这倒是像如懿会做出来的事,抓住一切机会表“忠心”、搏“情分”。
只是这次没救成,太后那人心里只会怪罪你无能。
“那冷宫的侍卫呢?”就算凌云彻废了,不还有个赵九霄,“都没阻拦吗?就让一个疯癫的弃妃轻易伤了太后?”
富察琅嬅微微摇头,示意宫女将一支素银簪子插好:“这其中的细节,本宫就不得而知了。皇上已经命人彻查,想必很快会有结果。”
她也没有心思去猜测这件事了,不知道今晚要折腾多久呢,太后那边估计更要为男人,皇上肯定不会往前凑的,苦的估计就是自己了。
很快,素练找来了一身藕荷色素面旗袍和同色坎肩,端庄素雅,符合探视伤者的场合。
小宫女也迅速为皇后重新上了一个简单得体的妆容,遮掩了倦色。
富察琅嬅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尚可,便站起身,对一直站在旁边的魏嬿婉道:“嬿婉,寿康宫那边还不知道要折腾到几时,场面也乱,你就不用跟着本宫去了。回去歇着吧。”
她这话带着明显的回护之意。
太后遇刺,寿康宫此刻必定气氛紧张,人员混杂,她不想让魏嬿婉去那里受累,更不愿她卷入可能的纷争或面对太后的迁怒——毕竟魏嬿婉之前才刚间接让太后吃了闷亏。
魏嬿婉本也对去太后那边“端茶倒水”、“表现关切”毫无兴趣,闻言便顺从地点了点头:“是,姐姐。那您自己也当心些,夜里风凉,多穿件衣服。”
“本宫知道,你快去睡吧。”富察琅嬅拍了拍她的手,带着素练和几个宫人,匆匆出了长春宫,乘上早已备好的轿辇,往灯火通明、气氛凝重的寿康宫方向而去。
魏嬿婉站在殿门口,看着皇后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眼中若有所思。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
魏嬿婉起身梳洗后,发现长春宫正殿那边已有宫女轻手轻脚地进出,看样子皇后已经起身了。
她略作整理,便往正殿走去。
守在门口的宫女见是她,连忙恭敬地打起帘子。
魏嬿婉步入殿内,绕过隔断,径直走向富察琅嬅的内室。
果然,富察琅嬅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素练正为她梳理着头发。
但是镜中映出的那张脸,虽已敷了薄粉,却依旧难掩深深的倦色,眼下是明显的青黑,连素日里挺直的脊背都微微有些佝偻,整个人透着一股疲惫不堪的气息。
“姐姐这是几时回来的?看着好生疲倦,怎不多睡一会儿?”魏嬿婉走到近前,轻声问道。
富察琅嬅闻声,勉强打起精神,对着镜子里的魏嬿婉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是嬿婉啊……本宫也是刚回来不久。昨夜……就在寿康宫的硬榻上稍稍合了合眼,实在睡不着。”
她说着,忍不住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沁出点生理性的泪花。
魏嬿婉蹙眉:“太后那边情形如何?姐姐等会儿还要过去?”
“太医瞧过了,说是万幸,那匕首刺入不深,只伤了皮肉,未曾伤及内脏,性命是无碍了,只是失血不少,需得好生将养。”
富察琅嬅叹了口气,语气里是实打实的劳累,“等会儿本宫还得安排各宫嫔妃轮番去寿康宫侍疾,名单总要拟定了才好。待安排妥当,本宫再回来眯一会儿,用过午膳,还得再去太后那边瞧瞧。”
魏嬿婉看着她那几乎睁不开的眼睛,直接道:“姐姐,您这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强撑什么?先去睡吧。
等会儿各宫来请安,我替您去跟慧贵妃说一声,让她主持着,带人去寿康宫侍疾便是。
这些不过是按例安排的琐事,慧贵妃位分最高,又曾代掌宫务,处理这些最是妥当,您何必再费这个心?”
富察琅嬅闻言,有些犹豫:“这……怕是不太好吧?若是传到皇上那里……” 她担心皇上认为她怠慢太后。
魏嬿婉走近两步,“有什么不好的?您在寿康宫衣不解带地忙活了一整夜,这还不够尽孝?说句不好听的……”
她声音更轻,仅可富察琅嬅和素练听得到,“那位,终究不是皇上的亲额娘。您便是做得再好、再周全,在皇上心里,只怕也落不到一句真心实意的好话,反倒可能觉得您……过于殷勤,别有用心。”
这话刺破了富察琅嬅心中那层因“孝道”和“规矩”而自我蒙蔽的薄膜。
是啊……皇上昨夜去看过太后,问了伤势,嘱咐太医好生医治后,便以“前朝尚有政务”为由离开了寿康宫,并未多作停留,更不见多少真切忧心。
反倒是自己这个皇后,守在那边劳心劳力……
这些年来,她在皇帝与太后这对并非亲生的母子之间周旋,处处力求周全,何尝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做得再好,似乎也难得他们一句真心夸赞,反而时常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