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不从,无论怎样哭闹都无济于事,趁着成亲那日逃跑了。
后来听说家中因出嫁宝珠而留下的钱财,被程引章送给了附近的慈儿院,他也不愿意再考取功名,而是到处找姐姐。
当时柳映梨交给程引章的一个长命锁,是他生下来就有的珍惜东西。
成亲那日,他交给了宝珠,护佑姐姐平安。
“那陆离呢?”陈循问。
“哦他是本宫在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柳映梨尚且记得,带着瘦骨嶙峋的黎生满大街的找食物的时候,终于在死人堆面前找到了一堆用来祭奠的糕点和肉饼。
两人偷偷摸摸往怀里揣的时候,看见不远处的尸体动了动,然后死气沉沉的陆离爬起来了。
柳映梨吓坏了,以为是鬼魂,忙将手中的肉饼分一半给他扔过去,牵着黎生连连后退:“吃了这肉饼,可不能再吃我们了哦!”
后来才知晓陆离是家中抛弃的病子,道士断言,他活不过十五岁。
可是他却活到了现在。
人这一辈子,谁能说的清楚呢?
“宝珠的医术很高明。”陈循初见到时就知道,在她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救世怜悯之心。
柳映梨连连点头:“本宫的恩师认识药王谷的人,原本打算将她送去药王谷采采草药,是她争气,闯了出来。”
“恩师?”陈循从没听说过。
“是恩师,也是养父,更是启蒙先生。”
“臣从未见过。”
“萧凛杀了他。”
简短的回答让陈循心上一惊,他想起那些殿下曾让萧凛受尽欺辱的日子,明白了所谓的欺凌从而何来。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意,原来是萧凛犯错在先。
“抱歉,让殿下回忆起伤心事。”
陈循只是好奇宝珠和陆离的身份,毕竟不能让随随便便的人留在殿下身边。
柳映梨轻声一笑,没有回答。
这几日有宝珠在,她被料养的不错,未上脂粉的脸颊如出水芙蓉。
陈循的视线落在她的唇角,缓缓伸手过去。
“殿下别动。”
柳映梨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愕住,抬眸看着他不敢动弹。
修长的指尖从她唇上抚过,四目相对,余光之下,清澈透底的眼眸轻轻颤动。
“世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主动了?”她轻笑,浸水般的眼眸弯了起来。
陈循脸颊一红,低声回答:“是方才的糕点,沾在了殿下的唇边。”
两人凑的极近,松木香和汤药味在空中交织。
柳映梨的眼里很亮,宛如藏着初霁光芒。
她一把抓住陈循的手,咬着唇声音低弱:“王叔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臣知道。”
低哑的声线划过她的耳边。
陈循炙热的目光凝视着她,白嫩的耳垂红成一片。
柳映梨能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不知想到什么,闭上眼睛凑身近去。
陈循神色动容,温热的手掌捧着她的下颚,俯身低了下去。
鼻息相绕,双眸轻合。
柳映梨搂住了他的脖颈,轻轻勾缠。
“殿下,该喝药了……奴婢记错时辰了。”
蒹葭推开门,见到帷幔之中贴近的身影,下意识捂住嘴巴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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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皇宫。
林贵人历经一天一夜终于生下了一位小皇子。
文帝得知消息,当即来到荣华殿看望她。
王皇后一并跟随,看着摇篮中干净可爱的男婴时,忽然想起当年柳映梨出生时,她也曾这样的凝视过。
“林贵人生产不易,加封为娴妃,不仅如此,朕还要多多嘉赏!”
文帝环顾一圈荣华殿,眸中露出几丝愧疚:“你生了皇子,还住在偏殿中有失身份,明日搬到微宁宫去吧,”
微宁宫曾是婉贵妃的住处,自她离世后,没有人敢踏足此地。
王皇后的浅笑一僵,随后附和:“是啊,你如今是娴妃,又为大魏诞下皇子,可谓是咱们的大功臣!别说是微宁宫了,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皇上都心甘情愿的摘来呢。”
娴妃娇羞一笑,满怀爱意的看着文帝:“臣妾谢过皇上,谢过皇后娘娘!”
探望结束后,文帝和王皇后前后离开。
夜晚的宫道上刮着刺骨的风,时不时可以看见巡视的金吾卫穿行在其中。
王皇后想到很久没有人居住的微宁宫,柔声道:“皇上,明儿臣妾便让宫人们将微宁宫收拾出来,也好让娴妃能够早日住进去。”
“不用麻烦了,朕早就让阿福收拾妥当。”
他去看过,微宁宫的一草一木都如从前无异。
连殿中挂在珠帘上的风铃,声音也依旧响亮。
王皇后一顿:“皇上的意思是,无论娴妃生下的是公主还是皇子,都会让她入住微宁宫?”
“她辛辛苦苦为朕孕育了一条新生命,应该受到嘉奖。”
文帝的脸上少了平日里的锐利,慢悠悠的走着,耳边好似响起婴孩的哭声。
很近,又感觉很遥远。
“在皇上心中,究竟是想要嘉奖娴妃,还是觉得愧对……婉贵妃?”
王皇后一语中的,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甚至感觉到连风都停止了吹拂。
当年婉贵妃生下嘉宁公主没多久,便被查出与昭阳王有私情之交。
文帝更是带人冲进微宁宫搜出昭阳王的私物,随后将其囚禁数日,不见日月。
他将娴妃当成了婉贵妃的替身,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情,就连今日生产也不顾血腥冲进了殿中。
这样的待遇,王皇后从来没有享受过。
“你想说什么?”文帝回头来问。
“臣妾只是想提醒皇上,婉贵妃心中牵挂的人只有昭阳王一人,否则又怎么会在宫中搜查出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如今皇上这般缅怀,不知是纵容了婉贵妃,还是放松了昭阳王?”
王皇后的声音在宫道上尤为清晰,甚至还能听到几声余音。
她内心十分忐忑,不知文帝会如何想这番话?
“若说深一点,嘉宁是不是您的女儿……都很难说。”
“放肆!”文帝骤然发怒,甩起一巴掌重重扇了过去。
王皇后没有防备,被扇倒在地,宫女们连忙将她搀扶起来。
她捂着发疼的脸颊,痛声质问:“皇上难道是想用处置婉贵妃那样的方式,来处置臣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