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米悦醒在一束微凉的晨光里。
窗帘没拉严,晨曦从缝隙钻进来,在床尾拖出一小片朦胧的光。
她下意识往旁边摸了摸——
空的,连余温都没有了。
她眯着眼坐起身,棉被从肩头滑落,空气像水一样涌进来,带着厨房方向隐隐的响动。
她光着脚踩下地板,一步步走向客厅。
沙发上叠着毛毯,茶几上的速写纸摊开着,笔还夹在正中,一旁的水杯见底,边缘泛着一点刚冷的水迹。
那是周墨昨晚画画的样子。
他起得比她早。
厨房门半掩着,热气从里面逸出来,混着一缕茶香。
她推门进去,看到周墨穿着家居t恤站在电磁炉前,茶壶正咕嘟咕嘟响。
他手里端着一盘热腾腾的蛋饼,锅铲还没来得及放下。
她轻声说:“你今天起得真早。”
他头也不回:“你不是生日嘛。”
她愣了一下,“所以你给我做早餐?”
周墨把盘子放下,终于转头看她,眼角藏着一夜没睡足的倦意,可语气带笑:“不然我出去买蛋糕你以为我炸厨房了怎么办?”
她扑哧一笑,声音软软的,像刚醒的猫。
早餐简单却精致,一杯热姜茶,两人共分的蛋饼卷和豆浆。
他把餐桌对面的椅子挪近了些,让他们几乎可以脚碰脚。
“今天不用工作吗?”她问。
“休息一天。”他说完这句,就继续喝汤,像是这天原本就属于他们,不该被分割。
她盯着他半天,终究没问出口:“你是不是……还藏了什么?”
可他看起来太平静了,像一切都按部就班,没有破绽。
吃完饭,米悦照旧打开电脑,开始剪辑旅拍的素材。
他坐在另一头沙发上,铺开画册,继续他未完成的连载。
他们各忙各的,但脚不自觉地交缠在一起,像两只偷懒又依赖的猫。
安静的光,安静的屋子,安静的心跳。
她没有发现,他的手机屏幕正停在“日程备忘”上,那里备注了一条:
“下午五点——庭院灯亮起之前,把最后一幅画挂好。”
——
晚上六点四十分,窗外天光沉下去了。
米悦剪辑完最后一帧,刚按下“保存”,微信震了一下。
是个陌生头像发来的消息:
【请下楼,车已经在等。】
没落款,也没备注。
她一愣,刚要打字问“你谁”,又看到那人发来第二条:
【今晚的你,不用带妆,不用紧张,只要——到就好。】
她低头扫了眼微信头像,只有一个半边剪影,看不出是男是女。
导航的路和目的地似乎走过。
果然,楼下有车。
她一路沉默,心跳砰砰撞着胸腔。
风有点凉,衬着晚霞,街边的梧桐叶随风摆动。
第一个转角,手机屏亮起。
收到一幅图。
是一只侧影图——
长发飞起,步子轻快,像在跑。
再走十米,手机出现第二幅图:
她倚在公交站台,耳机塞一边,眼神有些发怔。
然后是第三幅,第四幅……
她走着,脚步越来越慢。
每一张画,都是她。
而且不是摆拍的样子——
是他偷偷画下的。
她下雨天躲进屋檐下,看着水珠顺着瓦砾掉落。
她早起去市场挑青菜,在阳光里皱着眉掂重量。
她和他吵架后,窝在窗台咬吸管,一脸委屈地不讲话。
最后一幅——
她穿着白裙,站在一片光影交错的小院前,捧着一束花,眼神定定望着前方。
画纸下角,用一行小字写着:
“如果你也愿意……”
她抬手捂住嘴,眼睛红了。
她下了车,一看——
这不是看房来过的小区吗?
她顺着那幅画指向的方向走去,是一片低矮围墙的庭院——
小院四周缠满灯串,暖黄色的光像从天幕洒下来,一点点照亮脚下的碎石路。
这个地方,她走过许多次,这次竟安静得像是等她许久。
这是她原以为会错过,却突然如梦一样出现的小庭院。
还有,同样如梦一样出现的是一个人——
周墨。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站在那里,像等她等了很久。
她鼻头发酸,却还是强撑着笑。
周墨拉起米悦的手,让她往里走。
当洋房门推开时,灯一盏一盏亮起,沿着走廊延展,像为她一人而设的光路。
再往前,走廊的两侧,挂着一幅一幅她从未看过的画——
她伏在剪辑电脑前入神的样子;
她趴在沙发上偷睡,手里还抱着薯片;
她夜里无声落泪,他从背后悄悄盖被子的角度。
那不是照片,是他用画记下的她的“无人知”的日常。
一幅画的下角,写着:“每一个你以为我没注意的瞬间,我都爱了好久。”
走进客厅,正中,是一张小桌,两杯热柠檬茶,还冒着气。
她喉咙发紧,脚步一顿。
然后音乐响了,是她随口哼唱的那段旋律,被他改编成了轻柔的钢琴曲。
她看着他,眼圈红了:“这不是那天说首付不够,买不了的房吗?”
他歪头,嘴角扬起,“收到了出版社一笔预付款。”
“不是惊喜,是答案。”
“我早就在每一幅画里,每一页漫画,每一个你没注意到的对话框里——写过你,也画过你。”
“只是今晚,我想让你知道,那些不是想象,是计划。”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黑盒子,没有红丝带,没有钻石。
“生日快乐!”
她一怔,接过打开——
是一枚细链吊坠,银白色光泽微闪,上面刻着一个极小的画面:
一座洋房,两棵树,中间是一把摇椅,两个人影依偎其上。
米悦低头看了许久,指尖轻轻摩挲那幅小小的轮廓。
周墨没有靠得太近,只在她身边缓缓坐下:“我知道你小时候害怕搬家,害怕家这个词不够牢靠。”
“所以我想,如果可以……我们未来的某一年,在这个庭院里,真正开始‘我们的家’。”
“没有急,没有逼,只是告诉你——我有这个打算,也一直在为此准备。”
她喉头轻轻一动,眼圈泛红,却没有落泪。
“这不仅是你的生日礼物,也是我藏很久的一个页面。”
“这一页以后,你想不想一起写?”
她没说话,只抬头看他,眼神柔得像夜空里最安静的那颗星。
“你画得太早。”她轻轻说。
“但我也……好想把这一页,留给你写。”
他轻笑,指尖轻轻扣住她掌心,把那吊坠锁进她指缝:“那我等你写下第一句话。”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只靠在他肩上,嗅着那杯还冒热气的柠檬茶味。
风仍旧轻,灯串仍旧亮。
那一夜,她把头埋进他怀里。
他说:“是生日,也是回信。”
她没回应,却笑了。
笑意像花一样,在那个小庭院里悄悄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