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应急灯在天花板投下红蓝交替的光斑，林峰的白大褂左肩洇着深褐血渍，像朵蔫了的红梅。
他低头时，样本箱上的淡紫色蝴蝶发卡轻轻摇晃，光导纤维在应急灯下泛着星子似的微光——那是他凌晨三点趁小棠睡着，用离星人送的材料编的，原打算等艾丽娅完成飞船对接后，替她别在耳后。
\"林博士！\"拆弹组组长老周从通风管道探出头，额角沾着灰尘，\"引爆器拆了，c4已经转移到防爆罐。\"他爬下来时，战术靴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声响，\"不过您最好看看这个。\"他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半枚银色芯片，边缘还带着焦痕。
林峰的手指刚碰到芯片，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三个月前在基因库，也是这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那天他们刚完成硅基线粒体的初步融合实验，第二天存放实验日志的服务器就被黑了。
他抬头看向墙上的监控屏，画面里王丽正蹲在最后一个袭击者身边，戴着手套的手指捏住对方后颈，那里有片不自然的青灰色——和上个月在化工厂抓到的间谍一模一样。
\"是生物芯片。\"艾丽娅的声音从实验室门口传来。
林峰转身时撞翻了操作凳，金属腿在地面划出尖锐的声响。
离星人的银色制服在应急灯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艾丽娅的发梢还沾着飞船对接时的冷凝水，发间别着他送的光导纤维发带，和样本箱上的蝴蝶发卡遥相呼应。
她走到近前，硅基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肩膀的伤口，凉意顺着皮肤渗进骨头：\"需要处理吗？\"
\"样本更重要。\"林峰把芯片递给她，喉结动了动，\"他们可能在监控实验进度。\"
艾丽娅接过芯片的瞬间，瞳孔泛起淡蓝色的光——那是离星人启动生物识别的标志。
实验室的警报声突然变调，监控屏上的雪花点里跳出一行乱码，又瞬间消失。
她的眉峰微微蹙起：\"这是双向信标。
三十分钟前，有十七个相同频率的信号从地下管道网发射出去。\"
\"十七个。\"林峰重复着这个数字，后槽牙咬得发酸。
三天前王丽分析\"纯净地球\"的资金流向，发现有十七笔匿名转账指向废弃的地铁隧道——当时他还以为是他们囤积武器的仓库。
\"林博士！\"通讯器里炸响王丽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萨拉破解了袭击者的手机，他们和十七个地下据点有联系！
坐标已经发到你终端——\"
\"轰！\"
实验室的玻璃突然震颤，远处传来闷响。
林峰冲过去掀开百叶窗，暮色里，第三科研楼的楼顶腾起黑烟，像根歪歪扭扭的黑手指。
艾丽娅的手按在他后腰，带着硅基生命特有的稳定温度：\"是电磁脉冲弹，屏蔽了半径两公里内的通讯。\"她的声音冷静得像精密仪器，\"他们在切断各部门联系。\"
\"样本箱给我。\"艾丽娅弯腰要提箱子，林峰却把箱子往怀里带了带。
她抬头看他，眼底的蓝光暗了暗，换成人类的温柔：\"我需要用飞船的量子计算机分析芯片，你的实验室防护等级不够。\"
林峰低头盯着她发间的光导纤维发带，那抹淡紫和记忆里小棠昨晚画的\"妈妈的新发卡\"重合。
他松开手时，指腹擦过她手腕的鳞片——离星人的皮肤在人类看来像覆盖着层细碎的水晶，此刻正随着心跳微微发亮。\"小心。\"他说，声音哑得像砂纸。
艾丽娅提起箱子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住。
她侧过脸，发梢扫过门框上的弹孔：\"等战斗结束，我们给小棠编个会发光的发卡。\"
实验室的门在她身后关上，林峰的通讯器突然震动。
李将军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军帽下的鬓角沾着汗，背景是指挥部的全息投影，十七个红点在地图上闪烁：\"林博士，十七个据点同时行动，目标是基因库、能源站和飞船对接区。\"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战术笔的金属外壳，\"王丽和萨拉在情报室，刘强的特警队已经分头支援，但通讯被干扰，需要你去基因库——那里存着所有融合实验的原始数据。\"
\"明白。\"林峰抓起实验台上的防护手套，橡胶触感让他想起上个月艾丽娅第一次教他操作硅基培养皿时的温度。
他往门外走，又折回来扯下墙上的医疗包，塞进后腰——艾丽娅的飞船虽然有医疗舱，但她总说人类的创可贴带着薄荷味，比离星的修复凝胶好闻。
情报室的门虚掩着，王丽的高跟鞋声在金属地板上敲出急鼓。
林峰推开门时，正看见萨拉把全息投影仪砸在桌上，蓝光在她镜片上碎成星子：\"他们用了跳频加密！
我追踪到主信号源在——\"她突然顿住，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节泛白，\"在地下三层的备用电源室。\"
\"备用电源室？\"王丽猛地转身，发绳崩断，栗色长发披散在肩头。
她抓起桌上的战术刀别在腿侧，动作比林峰见过的任何特警都利落，\"那里有整个基地的供电核心，一旦被毁——\"
\"所有实验数据都会消失。\"林峰接完这句话，后颈的凉意变成刺痛。
他看向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七点十七分——和三个月前服务器被黑的时间分毫不差。
\"林博士！\"通讯器里炸开刘强的吼声，\"基因库遇袭！
我们被堵在b2层，需要支援！\"
林峰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摸向后腰的医疗包，指尖触到创可贴的包装纸，突然想起艾丽娅今早说的话：\"离星的冬天，极光会把雪照成紫色，像小棠画的发卡。\"他扯下通讯器别在领口，对王丽和萨拉喊：\"我去基因库！
电源室交给你们——\"
\"等等！\"萨拉从抽屉里甩出个黑色圆盘，\"电磁屏蔽器，贴在电源室门口能撑十分钟。\"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的红点开始移动，\"王丽，跟我去地下三层，我需要你引开巡逻的守卫——他们可能已经被渗透了。\"
王丽把战术刀又紧了紧，冲林峰点头：\"保护好数据。\"她转身时，发梢扫过他沾血的袖口，\"我们的新家园，不能毁在疯子手里。\"
情报室的门在两人身后关上，林峰往楼梯间跑时，听见楼下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扶着楼梯扶手转弯，迎面撞上两个穿清洁工制服的人——其中一个抬起手，掌心闪着冷光。
\"趴下！\"
是刘强的声音。
林峰本能地蜷起身子，子弹擦着他耳边飞过，打在楼梯扶手上溅出火星。
他抬头看见刘强从转角冲过来，战术背心的旧伤渗着血，染透了绷带。
袭击者转身要跑，刘强的战术棍精准砸在对方膝弯，那人惨叫着栽倒，另一个刚要举枪，被林峰抄起楼梯间的灭火器砸中手腕。
\"走！\"刘强拽起他往b2层跑，\"基因库的门被锁了，阿明在里面用密码破解，但撑不了多久。\"他的呼吸声像破风箱，\"李将军说艾丽娅带着样本上了飞船，现在就靠我们——\"
\"到了！\"
基因库的金属门泛着冷光，门缝里漏出阿明的喊叫声。
林峰扑过去按指纹锁，红色警告灯刺得他睁不开眼。
刘强举起战术枪对准门锁，子弹炸开的瞬间，门内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阿明蹲在控制台后，眼镜歪在鼻梁上，左手捂着右臂的伤口，鲜血正从指缝往下滴。
他面前的屏幕闪着绿色进度条，98%、99%、100%——基因库的保险库缓缓打开，里面整面墙的储存罐泛着幽蓝的光，那是他们用了三年时间，融合硅基有益基因的人类胚胎干细胞。
\"数据备份了。\"阿明扯下领口的毛巾按在伤口上，声音发颤，\"但他们在保险库装了定时炸弹，还有......\"他抬头看向天花板，摄像头的红灯在闪烁，\"还有五分钟。\"
林峰的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
他冲向最近的储存罐，指尖刚碰到金属外壳，通讯器突然响起萨拉的尖叫：\"攻击开始了！
电源室的炸弹——\"
警报声骤然炸响，整栋楼剧烈震颤。
林峰被震得撞在储存罐上，额角的旧伤裂开，血顺着脸颊流进衣领。
他看见刘强扑向阿明，把人护在身下；看见储存罐的指示灯开始闪烁，像极了小棠生日时吹的蜡烛；看见天花板的石灰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缠着导线的黑色装置——那不是定时炸弹，是遥控的。
\"跑！\"刘强吼道，拖着阿明往门口冲。
林峰的手按在最近的储存罐开关上。
艾丽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光最亮的时候，往往在最暗的夜。\"他按下开关，储存罐发出轻响，蓝色液体开始注入运输管道——那是他们为新家园准备的火种，是地球人在宇宙里延续文明的希望。
警报声里，他听见更遥远的轰鸣。
抬头透过破碎的窗户，离星飞船的尾焰正在夜空划出金色光带，像极了艾丽娅说的，丈量星河的光绳。
而在光带的尽头，无数红点正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升起，像群择人而噬的恶鸟。
基地的应急广播突然响起，李将军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全体人员注意，重复，全体人员注意......\"
林峰抓起最后一个储存罐的备份芯片塞进胸口，转身往外跑。
背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气浪推着他撞在墙上。
他摸了摸发间的光导纤维发卡，还在。
抬头时，看见走廊尽头的窗户里，王丽和萨拉正往这边跑，萨拉的外套在燃烧，王丽举着战术刀砍开拦路的袭击者。
而在更远的地方，\"纯净地球\"的标志在火光里若隐若现，像团烧不尽的阴火。
整座基地，开始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