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亚把手机塞进风衣内袋时，指节压得泛白。
码头仓库的铁皮门在身后吱呀合拢，霉味混着海水咸腥涌进鼻腔。
她数到第七根锈迹斑斑的铁柱时，黑风衣男人的声音从阴影里浮出来：\"记者小姐来得准时。\"
手电筒光束突然刺向她的眼睛。
玛丽亚眯起眼，看见男人左手无名指戴着枚银戒，戒面刻着扭曲的dNA双螺旋——和三个月前\"纯净地球\"极端分子在实验室纵火时，现场遗留的徽章一模一样。
\"他们要启动'基因清洗'。\"男人把U盘推过满是油渍的木箱，\"用你们地球人的病毒载体，混合离星硅晶碎片。\"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目标是那个叫艾丽娅的离星女人，还有她身边的林峰。\"
玛丽亚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天前她在礼堂外拍到的模糊身影，此刻在记忆里突然清晰——男人后颈有块暗红色胎记，和线人描述的\"纯净地球\"行动组组长特征完全吻合。
\"为什么选我？\"她压着嗓子问，喉结上下滚动。
\"因为你拍的那张照片。\"男人指节叩了叩木箱上的报纸，头版是她拍的林峰与艾丽娅在基因库前的合影，标题《异种基因的温柔陷阱》被红笔圈了三遍，\"他们怕你，就像怕火的硅基生命怕光。\"
仓库外传来巡逻艇的汽笛声。
玛丽亚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李将军的来电。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突然抓起U盘塞进靴筒：\"我要证据链。\"
\"聪明。\"男人的笑像刀片划过玻璃，\"明晚八点，实验室穹顶开放日。\"他起身时，风衣内侧的银色星芒徽章在月光下一闪，\"你会看到他们最脆弱的样子。\"
实验室的温控系统发出轻微嗡鸣。
林峰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抬头时正撞进艾丽娅关切的目光。
她的光纹在操作台上流淌，像银河落进玻璃器皿，\"又熬夜了？\"
\"昨天调试防御系统到凌晨。\"林峰扯了扯皱巴巴的白大褂，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那团绸带——是昨晚从礼堂捡的，还带着艾丽娅光纹的余温，\"李将军说码头那边有动静，可能和'纯净地球'有关。\"
艾丽娅的光纹突然收缩成细链，绕上他的手腕。
硅基生命特有的清凉透过皮肤渗进血脉，\"他们害怕改变。\"她的声音像离星的风，带着星际尘埃的温柔，\"就像我们的祖先曾害怕碳基生命的脆弱。\"
警报声骤然响起。
两人同时转头，监控屏上显示实验室外围的热能感应区出现三个移动热源。
林峰的心跳陡然加快，右手按在紧急按钮上却没有按下——那是李将军特意交代的：\"先确认威胁等级，别激化矛盾。\"
艾丽娅的光纹突然暴涨，在监控屏上投下淡蓝色光晕。
她指尖轻点，画面被放大十倍：三个身影里有两个扛着摄像机，最前面的是玛丽亚。
\"是记者。\"林峰松了口气，却见玛丽亚的采访本被风吹开，扉页标题还是《两个文明的基因链里，都藏着爱的密码》，但最后一页新写的字迹让他瞳孔微缩——\"基因清洗计划：病毒+硅晶=？\"
\"请等一下！\"艾丽娅已经走到门前，光纹在门把手上泛起涟漪。
门开的瞬间，玛丽亚的摄像机镜头正对着她的脸，\"林博士，关于'纯净地球'宣称的'异种基因污染'，您有什么要回应的吗？\"
林峰的手指在身侧蜷起。
他想起昨晚李将军在会议室的话：\"他们会用舆论战瓦解信任，你们的每句话都可能被断章取义。\"但当他看见艾丽娅光纹里跳动的坚定，那些准备好的官方措辞突然消失了。
\"污染？\"艾丽娅歪头，光纹在玛丽亚镜头前组成双螺旋形状，\"我们的基因编辑是让地球人更坚韧，就像你们的祖先把狼驯化成狗，却没让狗失去捕猎的本能。\"她的光纹触碰到玛丽亚的摄像机，镜头里突然浮现出全息投影——婴儿的基因链正在吸收离星硅晶片段，原本脆弱的端粒变得莹润发亮。
玛丽亚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线人给的U盘还在靴筒里发烫，想起三天前在礼堂外听见的孩子们的笑声，想起露西教《星环双螺旋》时，艾丽娅弯腰帮小女孩别上光频转换器的样子。
\"那如果病毒混合硅晶碎片...\"她下意识问出口，又猛地闭紧嘴。
林峰的眼神瞬间锐利。
他注意到玛丽亚攥着采访本的指节发白，注意到她靴筒处有不自然的隆起，突然想起李将军说的\"他们可能利用媒体\"。
\"玛丽亚小姐。\"他向前半步，挡住艾丽娅，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如果你有证据，我们欢迎公开。
但如果是谣言...\"他指了指墙上的监控，\"这里的所有对话都会同步到联合政府数据库。\"
玛丽亚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实验台。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医院，母亲因为基因缺陷逐渐失去视力，而现在的基因编辑技术能修复那种缺陷。
想起上周采访的老人，握着她的手说：\"我孙子能多活三十年，这比什么都重要。\"
U盘在靴筒里硌得生疼。
她突然弯腰，从靴筒里取出U盘，\"这是'纯净地球'的计划。\"她把U盘放在操作台上，金属表面还带着体温，\"他们想在开放日动手，用病毒攻击艾丽娅。\"
艾丽娅的光纹剧烈波动，瞬间包裹住U盘。
全息投影里浮现出病毒模型，硅晶碎片像毒刺般扎进dNA链。
林峰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抓起手机拨通李将军的号码：\"立即封锁实验室外围，开放日提前两小时。\"
\"为什么帮我们？\"艾丽娅的光纹轻轻缠绕住玛丽亚的手腕，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玛丽亚望着她眼中的星芒，突然笑了。
她想起采访本最后一页被夜露晕开的字迹：\"或许，爱才是最强大的基因编辑术。\"而此刻，她终于看懂了——那爱不是男女之情，是两个文明在绝境中相互扶持的勇气。
\"因为我母亲的眼睛。\"她摸出摄像机，按下录制键，\"我要让所有人看到，真正的污染从不是基因融合，而是恐惧。\"
深夜的实验室里，林峰调试着新安装的防御系统。
艾丽娅的光纹在他身侧流淌，帮他校准硅晶传感器。
窗外的月亮爬上穹顶，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基因库的玻璃墙上，像两条交缠的双螺旋。
\"明天开放日。\"林峰突然停下动作，转身握住艾丽娅的手。
她的光纹在他掌心烙下星斑，\"会有孩子来听基因链的故事。\"
\"还有露西的舞蹈。\"艾丽娅的光纹泛起涟漪，\"《星环双螺旋》。\"
走廊传来脚步声。
李将军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脸上的疲惫被笑意冲淡：\"联合政府的支持率又涨了15%。\"他把文件递给林峰，\"玛丽亚的报道上了全球头条，标题是《当爱成为基因编辑术》。\"
林峰翻到照片页，是玛丽亚拍的他和艾丽娅在基因库前的合影，标题下有行小字：\"恐惧会分裂基因链，爱却能让它更坚韧。\"
\"那个'纯净地球'的男人。\"李将军的声音沉下来，\"已经在码头被捕了。
他的银戒里藏着病毒样本，和U盘里的资料吻合。\"
艾丽娅的光纹突然变得温暖，像离星的阳光。
她将额头抵上林峰的，光纹与他的呼吸同频起伏：\"他们证明了，有些东西比基因更强大。\"
\"是信任。\"林峰吻了吻她的发顶，窗外的启明星正在升起，\"还有爱。\"
玛丽亚的摄像机在角落闪着红灯。
她合上采访本，最后一页新写的标题被钢笔重重划掉，换成了：\"两个文明的基因链里，共同生长着爱的根。\"
实验室穹顶的玻璃在晨光中泛起金芒。
林峰和艾丽娅相视而笑，他们的影子在基因库墙上重叠，像两株根系交缠的树，正朝着星空生长。
而在城市另一端，某个被查封的仓库里，一枚刻着扭曲双螺旋的银戒在证物袋里闪着冷光——那是旧时代的最后一声叹息，却终是惊不醒正在苏醒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