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艾的动作向来雷厉风行,那些视频和音频文件,如同滚烫的烙铁,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没有丝毫耽搁,将所有资料整理妥当,亲自送往了新成立的专案组。
将资料递交上去后,钟小艾反而感到一阵短暂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那雷霆一击的到来。
而林远,在钟小艾将烫手山芋丢给专案组后,也终于能暂时从“米联投资”这个巨大的漩涡中抽身片刻。
他的目光,投向了另一个重要的人物——祁同伟。
将祁同伟调回京州,对他而言,绝不仅仅是帮助兄弟那么简单。
祁同伟的能力、野心以及他在政法系统的潜在影响力,对林远未来的布局至关重要。
尤其是在汉东这片复杂的土地上,多一个得力的臂助,便多一分胜算。
他需要祁同伟这把快刀,在关键时刻,能为他斩断荆棘,开辟道路。
夜幕降临,钟家别墅灯火通明。
餐厅里,饭菜的香气弥漫。
钟母张罗着碗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钟小艾坐在餐桌旁,眉宇间尚带着一丝未散的疲惫,但回到家,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不少。
当钟正国处理完一天的工作,略带倦容地走进餐厅时,却意外地看到了林远的身影。
“哟,稀客啊!”钟正国放下公文包,略带调侃地开口,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的大忙人林总,今晚居然不加班?”
林远笑着起身,帮钟正国接过外套:
“爸,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是忙里偷闲嘛。再说了,好久没吃到妈做的家常菜了,馋得慌。”
他顿了顿,目光在钟正国脸上一扫,带着几分试探,“要不,今晚咱爷俩喝一杯?”
钟正国何等人物,林远话一出口,他便品出了几分味道。
这小子,主动提出喝酒,必然是有事相求。
他哈哈一笑,显得心情不错:“好啊!正想找人喝两杯呢!小艾,去把你爸那瓶珍藏的茅台拿出来!”
钟小艾应了一声,起身去酒柜取酒。
钟母则在一旁嗔怪道:“少喝点,明天还要上班呢。”
“没事,妈,就陪爸小酌几杯,不贪杯。”林远笑着应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钟小艾和钟母默默地吃着饭,偶尔插上一两句,大部分时间,都是听着两个男人在聊天。
“小灵通那个项目,现在进度怎么样了?”钟正国呷了一口酒,看似随意地问道。
他知道林远最近在吕州和京州两地跑,这个项目也是省里重点关注的。
林远放下酒杯,神色从容:“吕州那边行动很迅速,高主任亲自抓的,工厂已经建到一半了,设备也陆续进场,预计年底就能试生产。京州这边,主要还是卡在开发区那块地上,不过问题不大,等开发区的事情解决了,这边随时可以动工。不急于一时。”
他这话半真半假,开发区的问题确实棘手,但也正好给了他一个缓冲的时间。
钟正国点了点头,镜片后的目光深邃:
“嗯,步子很稳。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尽管开口,能帮的,我们省委这边会尽量帮你协调。”
这既是岳父对女婿的关照,也是省领导对重点企业家的支持。
林远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感激,随即话锋一转:
“远航集团这边倒没什么大问题,主要是……有件其他的事情,可能真要老泰山您帮帮忙了。”
钟正国挑了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林远组织了一下语言,将祁同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爸,您知道祁同伟吧?我大学的学长,也是小艾的师兄。前阵子在孤鹰岭缉毒,中了一枪,差点就回不来了,九死一生啊。”
他刻意强调了祁同伟的英勇和危险,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
钟正国点了点头,他对祁同伟这个名字有印象,是个很有能力的年轻干部。
林远继续说道:“他这次立了大功,按理说,也该动一动了。毕竟在京州读了那么多年书,有感情嘛,他想调回京州工作。领导那边也同意,报告都打上去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报告就像石沉大海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处处受阻。”
说到这里,林远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平和愤懑,仿佛完全是为兄弟打抱不平。
钟正国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锐利了几分。
他混迹官场多年,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一听便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一个缉毒英雄,立下汗马功劳,想要正常调动回省城,却屡遭阻挠,这背后必然有人在搞鬼。
“哦?还有这种事?”钟正国放下酒杯,沉吟道,“按理说,祁同伟这样的同志,组织上应该优先考虑才对。”
林远叹了口气:“可不是嘛。我听说,好像是……梁群峰书记那边,不太同意。”
他“不经意”地提到了梁群峰的名字。
钟正国眼神微微一凝。
梁群峰!如果是他,那就不奇怪了。
“梁群峰……”钟正国缓缓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意味深长。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官场上的博弈,牵一发而动全身。
祁同伟一个小小的调动,背后却可能涉及到省委层面几位大佬的角力。
林远看着钟正国的反应,心中了然。
他知道,自己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钟正国对于这种明显不公,甚至可以说是打压人才的事情,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更何况,这还是自己女婿开口求助。
“爸,您看这事……”林远带着一丝期盼。
钟正国沉吟片刻,端起酒杯,与林远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件事,我知道了。”钟正国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会帮你留意一下。祁同伟这样的同志,不应该被埋没,更不应该因为一些私人恩怨,就断送了前程。”
他没有直接答应一定能办成,官场上的事情,变数太多。
但“留意一下”这四个字,从钟正国口中说出来,分量已然不轻。
这意味着,他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并在合适的时机,动用自己的影响力去斡旋。
林远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那太谢谢爸了!我代同伟谢谢您!”
“一家人,说什么谢。”钟正国摆了摆手,话锋却又一转,带着几分审视,“不过,林远啊,你这么帮祁同伟,可不单单是同学情谊那么简单吧?”
林远嘿嘿一笑,也不隐瞒:“爸,您明察秋毫。祁同伟是个有能力的人,也是个性情中人,值得深交。将来,或许在某些事情上,他也能帮上我一点小忙。”
这种坦诚,反倒让钟正国颇为受用,官场上虚与委蛇见得多了,女婿这点“小九九”在他看来,反而是年轻人有想法有冲劲的表现。
钟正国微微颔首,呷了口酒,算是默认了林远的这份“投资”。
林远见状,趁热打铁,放下筷子,神色比刚才郑重了几分:“爸,还有件事,我想跟您打听个人。”
“哦?”钟正国放下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谁啊?让你这么郑重其事。”
“沙瑞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