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钟正国猛地一拍大腿,终于想起来了,“赵瑞龙那小子!老赵还在满世界找他呢,以为他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想到赵立春那张焦急又带着几分“大义灭亲”决绝的老脸,钟正国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简单捅破。
林远那小子设的局,他这个岳父要是随随便便就给赵立春透了底,岂不是显得自己没水平,也驳了林远的面子?
再者,赵立春这回是真急了,急得跳脚,急得六亲不认。
让他多急几天,也不是什么坏事。
钟正国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沉吟片刻,还是拨通了林远的号码。
有些事情,还是得让林远自己去处理,也正好看看这小子如今的手段和担当。
彼时,林远刚刚结束一场与海外团队的视频会议,手机铃声响起,看到来电显示是“岳父大人”,林远嘴角微微上扬,接通了电话。
“爸,您找我?”
“赵瑞龙的事情,你听说了吗?”钟正国开门见山,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林远微微一怔,赵瑞龙?他今天一整天都在忙,还真没顾得上那小子。
“爸,您指的是什么事?我今天也没见到他。”林远如实回答,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钟正国亲自打电话来说赵瑞龙,事情恐怕不小。
“你不是和他一起做局,钓鱼执法吗?”钟正国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结果赵立春以为赵瑞龙真的是在犯罪,现在正到处找他,扬言要‘大义灭亲’呢。”
“什么?”林远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误会也太大了吧!您……您没有告诉赵书记事情的真相?”
这乌龙闹的,让林远也怪不好意思啊。
“你设的局,我怎么敢随便告诉别人?”钟正国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这件事情,还是你来处理比较妥当。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林远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我?不是,爸,我虽然跟瑞龙是好兄弟,但是他和他爸的关系……我还真不清楚。这中间的疙瘩,我怕是解不开啊。”
他跟赵瑞龙是拜把子兄弟不假,可那是他们年轻人之间的交情。
赵家父子俩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一个外人,怎么好插手?
“这赵瑞龙啊,”钟正国叹了口气,声音里多了几分过来人的感慨,
“在汉东也算是出了名的纨绔。当年读书不成,被他爸一气之下送到国外,这些你应该都知道。这几年跟着你,估计是长进了不少,也学了些本事。
但是啊,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没那么容易消除的。在赵立春眼里,他这个儿子,怕是还没从当年的泥潭里爬出来呢。”
钟正国三言两语,点明了赵家父子关系的症结所在。
林远这才恍然,原来赵瑞龙和赵立春之间的矛盾,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难怪赵瑞龙平日里嘻嘻哈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偶尔提及家人,眼神中总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我知道了,爸。”林远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
“这样,我先去找瑞龙了解一下情况。至于赵立春书记那边,您还是先别说破。专案组估计也快到了,不差这几天。等时机成熟了,我会亲自向赵书记解释清楚。”
他倒不是怕赵立春,只是觉得这种家庭内部的矛盾,最好还是由当事人自己去解开。
而且,让赵立春多误会几天,也未必是坏事。
至少,能让那位高高在上的赵书记,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关心则乱”。
“好,你看着办吧。”钟正国对林远的处理方式不置可否,他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挂断电话,林远立刻起身,抓起车钥匙便往外走。
既然赵立春在到处找赵瑞龙,那说明赵瑞龙肯定不在赵家大院。
这小子,八成在林远那栋别墅里,借酒消愁去了。
推开别墅沉重的实木大门,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混合着食物腐败的酸馊气味扑面而来,熏得林远直皱眉。
客厅里一片狼藉,东倒西歪的酒瓶,散落一地的零食包装袋,还有几件皱巴巴的衣服,活脱脱一个大型垃圾场。
林远轻车熟路地绕过障碍物,直接上了二楼卧室。
果然,赵瑞龙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跟死猪一样,嘴里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含糊不清的呓语。
床头柜上,一个空了的洋酒瓶孤零零地立着,旁边还散落着几个空啤酒罐。
“这家伙,是把酒当水喝了吗?”林远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先是走到窗边,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让午后刺眼的阳光照进来。
然后,又打开了所有的窗户通风。
做完这一切,林远才走到床边,毫不客气地拍了拍赵瑞龙的脸。
“喂,醒醒!太阳都晒屁股了!”
赵瑞龙“嗯啊”了几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林远也不客气,直接掀开了他的被子。
“我靠!谁啊!扰人清梦,缺不缺德!”
赵瑞龙猛地坐起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睡眼惺忪地吼道。
当他看清来人是林远时,脸上的怒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委屈和迷茫。
“大……大哥?你怎么来了?”
林远没好气地指了指楼下:“下去洗把脸,清醒清醒。我给你打包了点吃的,在楼下。”
说完,他便转身下了楼。
不一会儿,赵瑞龙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精神萎靡地走了下来。
林远已经将打包的清粥小菜摆在了餐桌上。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林远指了指桌上的食物。
赵瑞龙也没客气,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咽起来,看样子是饿坏了。
林远静静地看着他吃,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你和你爸的事情,我听我岳父说了。”
“噗——咳咳咳!”赵瑞龙一口粥直接喷了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脸都憋红了。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远:“什么?他……他把我告到钟书记那儿去了?”
那语气,既震惊又带着一丝荒谬的自嘲。
林远点了点头:“嗯。”
赵瑞龙突然咧开嘴,想笑,眼眶却莫名有些发红。
“哈,哈哈……他还真是个……称职的好书记啊!”笑声干涩,充满了讽刺与苦涩。
自己的亲爹,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把他定性为罪犯,还要闹到省委书记那里去“大义灭亲”。
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林远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瑞龙,虽然米联投资对开发区那些贪腐人员的钓鱼计划,现在已经快接近尾声了,但是,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现在就去跟你爸解释清楚。这个误会,确实有点太大了。”
毕竟,赵瑞龙也是为了配合他的计划,才会被赵立春误解。
赵瑞龙闻言,却慢慢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倔强。
“不用了,大哥。”
“为什么?”林远有些不解。
赵瑞龙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略显夸张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得意,又夹杂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他凑近林远,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也要像大哥你当年回归汉东一样——装个大逼!”
“噗——”这回轮到林远差点把刚喝进去的茶水喷出来。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赵瑞龙:“向我学习?学习装逼?”
这小子,脑回路果然异于常人。
“对啊!”赵瑞龙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你想想,当年你空降汉东,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学生,结果呢?世界首富!啪啪打脸!多过瘾!多解气!”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将来在赵立春面前扬眉吐气的场景。
“现在,老头子以为我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甚至以为我走上了歪路,要跟我‘划清界线’。
等咱们的计划成功,那些贪官污吏一个个落马,我再以米联投资大功臣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他儿子不仅没犯罪,还为汉东除了大害!
到时候,我看他那张老脸往哪儿搁!”
林远看着赵瑞龙眉飞色舞的样子,心中的担忧也消散了不少。
这小子,虽然有时候不着调,但骨子里还是有股不服输的劲儿。
既然他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林远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或许,这也是解开他们父子心结的一种方式。
“行吧,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林远无奈地笑了笑,“不过,我得提醒你,装逼有风险,小心别玩脱了。”
“嘿嘿,放心吧远哥,有你给我兜底,我怕什么!”
赵瑞龙嬉皮笑脸地说道,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林远看着他,心中一动,决定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也算是给他点动力。
“对了,瑞龙,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赵瑞龙好奇地凑了过来。
林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二哥,祁同伟,要调任京州了。省厅刑侦总队,副总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