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正国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秘书小刘引着一位身形略显发福，但目光炯炯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钟书记，李厅长到了。”
“快请坐，老李。”钟正国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相迎，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来人正是汉东省公安厅厅长，李维民。
他快走几步，双手握住钟正国伸过来的手：“钟书记，您太客气了。”
“坐，坐，小刘，上好茶。”钟正国示意李维民在沙发上坐下，自己也随之落座。
待秘书奉上茶水退下，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
钟正国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开口道：“维民啊，最近公安厅的工作干得不错。特别是孤鹰岭那场缉毒行动，打得漂亮，打出了我们汉东公安的威风！”
李维民连忙欠了欠身子，脸上带着几分谦逊：
“钟书记过奖了，这都是一线同志们不畏牺牲，英勇奋战的结果。我们厅里只是做了些统筹协调工作，不敢居功。”
他这话半是谦虚，半是实情。
孤鹰岭行动确实凶险，能取得那样的战果，一线警员的付出是决定性的。
钟正国摆摆手，笑容不减：
“话不能这么说，没有你们厅党委的正确领导和周密部署，一线同志再勇猛，也容易打成乱仗。这次行动，社会反响很好，省委领导也多次表扬嘛！”
李维民听着，心里熨帖，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谢谢钟书记的肯定，我们一定再接再厉，维护好汉东的治安稳定。”
气氛融洽，钟正国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
“对了，说起孤鹰岭行动，我记得有个叫祁同伟的年轻同志，作战非常勇猛，还负了伤，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恢复得如何？”
李维民一听，立刻正色道：
“钟书记您还记得祁同伟同志？他恢复得不错，已经基本痊愈了。这小伙子确实是好样的，作战勇猛，有勇有谋，是个难得的人才。”
他对祁同伟印象深刻，毕竟是此次行动中最大的功臣，也是伤情最重的英雄。
“嗯，这样的好同志，组织上要多关心，多培养。”钟正国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关切，
“他现在还在岩台市吧？有没有什么个人想法，比如，考虑调动一下工作岗位，换个环境，或者到省厅来锻炼锻炼？”
这话说得就很有些分量了。
李维民心中一动，钟书记亲自过问一个基层警员的调动意向，这可不寻常。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有些迟疑地答道：“钟书记，据我了解，祁同伟同志目前……好像并没有提交调任申请。当然，也可能是申请还在下面走程序，没有到我这里。”
钟正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一蹙，端着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语气也随之沉了半分：
“是这样吗？老李，我得到的消息，好像不太一样啊。”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般看着李维民，
“我听说，祁同伟同志早就提交了调任申请，想要到省厅刑侦总队工作，但这份申请，似乎在下面某个环节被压住了，迟迟没有回音。不知道，你清不清楚这里面的情况？”
李维民额角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钟书记这话里的意思，可就太重了！
“我得到的消息”——这消息来源，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非同小可。
祁同伟是孤鹰岭的英雄，钟书记亲自过问，自己却说没收到申请，这要是坐实了有人从中作梗，他这个公安厅厅长难辞其咎！
“钟书记，这……这我确实不知情！”李维民有些慌了神，连忙解释，
“按理说，像祁同伟这样的功臣，他的调任申请，只要符合规定，我们省厅肯定是优先考虑，大力支持的！不瞒您说，我也很欣赏这个年轻人，如果他愿意来省厅，我举双手欢迎！”
他急忙补充道：“会不会是……是岩台市那边，觉得他是个人才，舍不得放人？”
钟正国脸上的笑容已经敛去，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声都像敲在李维民的心坎上：
“老李，我们都是老同志了，有些话不用说得太透。什么‘可能’，什么‘会不会’，我要的是确切的原因。”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英雄流血又流泪，这种事情，在我们汉东，决不允许发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钟书记，我完全明白！”李维民额上的汗更多了，背心都有些发凉。
他知道，钟书记这是真的动了气。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恐怕会引发一场不小的震动。
“钟书记，您放心！这件事我马上回去查！我一定给您一个明确的答复！今天下午，最迟下午下班前，我亲自来向您汇报！”
李维民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大有立下军令状的架势。
钟正国这才微微颔首，语气稍缓：“好，那我等你的消息。记住，效率要高，态度要坚决。”
“是！是！我马上去办！”李维民如蒙大赦，对着钟正国重重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那匆忙的背影，与来时沉稳的步伐判若两人。
李维民回到省公安厅，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召集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示。
“马上给我查！岩台市公安局，关于缉毒英雄祁同伟的调任申请，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省厅没有收到？卡在哪个环节了？谁负责的？立刻给我查清楚！”
命令一层层传达下去，效率之高，前所未有。
省厅办公室直接联系了岩台市公安局局长。
市局局长接到电话，听说是省厅李厅长亲自过问，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把分管人事的副局长叫来询问。
副局长也是一头雾水，表示最近并没有收到祁同伟的调任申请。
电话打到祁同伟所在的区分局，区分局局长同样表示不知情。
线索最终汇集到了区分局副局长，赵东来那里。
此刻的赵东来，正悠闲地喝着茶，看着报纸。
前段时间，梁群峰书记特意叮嘱过他，祁同伟这个人，暂时不要让他动。
赵东来自然心领神会，对于祁同伟可能提交的调任申请，他早就做好了“技术处理”的准备——压着不报，或者干脆就当没看见。
就在这时，他办公室的电话骤然响起，那急促的铃声让他没来由地心头一跳。
“喂，哪位？”赵东来拿起电话，语气还算平稳。
“赵东来同志吗？我是省公安厅厅长，李维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威严而急促的声音。
“李……李厅长？！”赵东来手一抖，茶杯差点从桌上滑下去。
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座位上。
省厅厅长？！亲自给他一个区分局的副局长打电话？！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我问你，祁同伟同志的调任申请，是不是在你那里压着？！”
李维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赵东来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竟然会惊动到省厅一把手！
而且听这口气，李厅长似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李……李厅长，我……我……”赵东来支支吾吾，冷汗瞬间湿透了衬衫。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赵东来，祁同伟是孤鹰岭的英雄！他的调任申请，如果因为你个人原因被耽误，你知道后果吗？！”李维民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他耳边响起。
“李厅长！误会！天大的误会啊！”赵东来魂都快吓飞了，也顾不上梁书记的嘱咐了，急忙辩解道：
“申请……申请是有的！祁同伟同志的申请，我们局里非常重视，正在按程序办理！可能……可能是下面办事员效率低了点，我马上！我马上就去催办！保证以最快速度上报！”
“哼！最好是这样！”李维民冷哼一声，“我给你2个小时，2个小时之内，我要在省厅看到祁同伟同志的调任申请！如果我看不到，你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说完，李维民“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赵东来握着嘟嘟作响的电话听筒，失魂落魄地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反应过来。
“小王！小李！都给我滚进来！快！”
一时间，区分局鸡飞狗跳。
那份原本被赵东来“雪藏”的，祁同伟亲笔书写的调任申请，像是坐上了火箭一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从某个角落里翻找出来。
盖章、签字、上报……所有程序一路绿灯，畅通无阻。
不到二十分钟，这份申请就已经摆在了岩台市公安局局长的办公桌上。
市局局长看着这份申请，又看了看省厅办公室打来的催办电话记录，额头也是直冒汗，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签字批准，火速派专人送往省厅。
下午三点刚过，李维民就拿着那份盖满了各级公章，散发着新鲜墨水味的调任申请，再次敲开了钟正国办公室的门。
“钟书记，祁同伟同志的调任申请，已经办妥了！”李维民双手将申请递给钟正国，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语气中甚至有几分邀功的意味，
“下面同志工作有些疏忽，我已经严厉批评了他们。祁同伟同志想到省厅刑侦总队，手续齐全，我们厅里研究过了，完全同意！”
钟正国接过申请，随意翻了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效率，倒也算是雷厉风行了。
他将申请放到一边，看向李维民，语气平和了不少：“辛苦了，老李。对于有功之臣，我们就是要特事特办，不能寒了同志们的心嘛。”
“是，是，钟书记说的是。”李维民连连点头，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送走李厅长，钟正国总觉得自己今天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做，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哦，想起来了，赵瑞龙的事情，还没给老赵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