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今天没有听见列车经过的声音？”成海抚摸着面前冰凉粗糙的墙壁，指尖传来细微的颗粒感。
他没有立刻回应安东那带着一丝亢奋的询问，反而提出了这个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此刻终于清晰起来的疑问。
是啊，安东脸上的那点血色迅速褪去，只剩下病态的苍白。
前些天，哪怕隔着两堵墙，地铁列车运送物资呼啸而过时，地面和空气都会传来清晰的震动和沉闷的轰鸣。
那种规律的、带着金属摩擦特有尖啸的声音，曾是这末日地下残存的秩序象征。
他昏迷苏醒后，注意力一直在伤口和眼前的危机上，此刻被成海点醒，才惊觉那熟悉的动静消失了。
为什么今天没有了？一丝寒意顺着安东的脊椎向上爬。
他猛地转头，视线越过安娜，望向艾莉莎。“你进地铁站这段时间，有听见列车经过的动静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艾莉莎的眉头微微蹙起，仔细回忆，片刻后，她缓缓摇了摇头。“我没太注意。但……应该没有。”“从我早上进来到现在，印象中，确实没有感觉到任何震动，也没有听到列车运行的声响。”她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凝重。
空气仿佛凝固了，安娜下意识地抓紧了成海的衣袖，小脸有些发白，列车为什么会停运？难道是……其他地铁站也出事了？
这个念头如同病毒般在几人脑中迅速蔓延。
其他地铁站，可不是基洛夫这种被设为机密的站点，那些站点，每一个都连接着庞大的人口聚居区。
维诺格拉多夫斯卡娅站、红普列斯尼亚站、共青团站……
那些站点，即便在空袭和炮击之后，依旧是幸存者们赖以生存的堡垒，所有站点加起来，少说也有数十万平民，这还是按照最保守的数量来估计的。
如果……
如果那些地方都像基洛夫地铁站一样沦陷了……
安东感到一阵眩晕，断腕处的剧痛似乎也加剧了。
他扶着墙壁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那数十万的人，如果都变成了……丧尸……
他刚刚还豪情万丈，要拆掉这堵墙，冲向下一个站点，现在想来，这堵斯捷利诺夫下令修建的防御工事墙，搞不好，反而是保护他们最后的一道屏障。
要是贸然砸开一个洞……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恐怕就不是他们冲出去，而是外面的东西涌进来了，那将不再是逃生通道，而是自掘坟墓的入口，他们会直接面对一场真正的、字面意义上的——丧尸围城，而且，是尸海级别的。
安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先前因激动而泛起的潮红彻底消失，只剩下和墙壁一样冰冷的灰白。
“他奶奶的……”安东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干涩，再无半分先前的痞气和悍勇。
那句“斯捷利诺夫主席能下令把它建起来，咱们就能把它给拆了”，此刻听起来，像个天大的笑话。
他拆个锤子。
“还是说德军已经打进来了？”安东的声音有些飘忽，试图抓住一个不那么绝望的解释，“其他地铁站的人……都已经疏散了？”
这个猜测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疏散数十万平民，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空气再次沉寂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成海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墙壁上，仿佛想从那冰冷的混凝土中找出答案。
突然，安东猛地一拍自己大腿，动作太大，牵动了断腕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操！我想起来了！”
他这一嗓子，把艾莉莎和安娜都吓了一跳。
“什么？”艾莉莎急忙问。
“电梯！他娘的，这里有电梯！”安东因为激动，脸颊又泛起那种不正常的红晕，但眼神却透着一股发现生机的光。
“斯捷利诺夫主席先生，几个月前不是把这儿当过临时指挥所吗？”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当时为了他出入方便，也为了紧急撤离，专门修了一部秘密电梯，可以直达地面的一个伪装指挥部出口！”
“电梯？”艾莉莎的眼睛瞬间亮了，这简直是绝处逢生，她只是一名军医，层级不够，根本不知道基洛夫地铁站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之前她还奇怪这两堵厚得离谱的墙是干什么用的，原来是为了拱卫这个临时指挥所，“太好了！电梯在哪儿？”她追问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安东咧了咧嘴，指了指走廊方向：“就在内务部那间办公室，一个大柜子后面，有个不起眼的暗门。”
他顿了顿，脸上的兴奋稍微冷却了一些，“不过，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那个电梯井，得先从这层再往下走个四五十米，才能到指挥部的电梯入口，然后，从那里到地面的伪装出口，少说也有七八十米高。”
成海的眉头微微皱起，安娜和艾莉莎脸上的喜色也一点点凝固。
安东看着他们的反应，又补充了一句致命的：“而且，现在百分之百已经断电了，上去，只能爬里面的维修梯。”
“维修梯？”艾莉莎的声音有些发干，七八十米，几乎相当于二十多层楼的高度。
还是垂直的维修梯，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安东没有手掌的右手，又看了看成海那缠着绷带、显然也使不上多少力气的右脚。
一个瘸子，一个断了右手手掌的人，还有一个未成年，真的爬得上去吗。
安娜的小脸也白了，紧紧地抓着成海的衣角，想象着那黑暗而漫长的攀爬。
“这么高……”艾莉莎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安东苦笑了一下：“斯捷利诺夫主席可不会自己爬梯子，但咱们，没得选。”
他奶奶的，这算哪门子希望，但总比困死在这里，或者冲出去面对百万丧尸强。
“先去看看情况。”成海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苦涩，“总得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