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休整一下吧。”艾莉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疲惫,“仓库还有些食物和水,能撑不少时间。”
她看了一眼成海缠着绷带的右脚,“而且,巴图的脚也需要再休整两天才行。”
她自己也几乎虚脱,七八十米的垂直维修梯,没有体力储备,无异于自杀。
安东撇了撇嘴,没反驳,成海也沉默着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希望的火苗刚被点燃,又被现实的冰水迎头浇下,但至少,比直接冲出去面对未知的危险要好。
安娜搀扶着成海,跟着两人,回到了那个堆放着军用物资的仓库。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罐头金属的混合气味,艾莉莎示意成海坐在一堆叠起的帆布上,小心地挽起他的裤腿。
她解开有些松散的绷带,仔细检查了临时支架的固定情况,“还好,没有错位得太厉害。”
她低声自语,又重新调整了支架的角度,用新的绷带仔细而用力地缠好,成海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始终没有吭声。
“安娜,帮个忙。”艾莉莎从急救包里拿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她指了指角落里一个结了厚冰的水桶,“从里面捣些冰块出来,放进水壶里。”
安娜点点头,接过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开始凿冰,冰块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很快,她捧着装了小半壶碎冰的水壶回来,递给艾莉莎,艾莉莎将冰块裹在布里,敷在成海脚踝红肿最厉害的地方。
安东在一旁没闲着,他从木箱里里翻出一个牛肉罐头,用双脚笨拙地夹住罐头,左手拿着一把多功能军刀,费力地撬动着罐头盖。
“呲啦——”一声,罐头边缘被划开一道口子。他额头上也见了汗,断腕处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娘的,少只手真不方便。”他嘟囔了一句,终于把罐头盖整个撬开,把罐头架在用几块砖头临时搭起来的简易灶上,下面点燃了收集来的碎木片和纸张,火苗舔舐着罐头底部,很快,肉香混合着油脂的味道飘散开来,这香味让所有人的肚子都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安东用军刀拨了拨罐头,让它受热均匀些,他的目光转向默默忍受冰敷的成海。
“我说,巴图。”安东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异样,带着一丝探究。“你到底是哪里人?”
他用脚拨了拨火堆,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不定,“别再说你是蒙古人了,这里没一个人信。”
他停下拨弄罐头的手,身体微微前倾,紧盯着成海的眼睛,那眼神,锐利得像是能穿透人心,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审讯室。
仓库里的空气,因为他这句话,瞬间又凝重了几分,安娜停止了给成海按摩的动作,有些不安地看着两个男人,艾莉莎也停下了手中的活,眉头微蹙。
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额……”
成海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有点发烫,他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安娜。
小姑娘正睁大眼睛望着他,眼神里满是好奇,那小模样,显然也想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得,连个未成年都没糊弄过去,他心里暗自腹诽,自己这演技也太拙劣了。
“好吧,我是龙国人。”他干咳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中,“我叫成海,来这儿……留学的。”
说到“留学”两个字,他的脸颊更红了,像被火烤过一样,谎言被当众揭穿,饶是他脸皮不算薄,此刻也有些挂不住。
尤其这谎言,从一开始似乎就漏洞百出,没一个人当真,安东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又带着几分戏谑。
艾莉莎则轻轻挑了挑眉,眼神在他和安东之间转了转,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果然和她猜的一样,是个龙国的来的富贵少爷。
看他这白净的皮肤,保养得宜的双手,还有那副文弱书生的模样,确实跟他们印象中饱经风霜的蒙古汉子相去甚远。
“你好,成海。”安东突然冒出一句字正腔圆的中文,把成海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你……你会中文?”成海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这老毛子,藏得够深啊!
“会一点点。”安东嘴角微扬,带着几分得意,随即又换回了俄语,“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和一些从你们国家来的同志有过不少接触。”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了几分,“你们龙国人,很聪明,也很好学,意志坚定。”
成海听到这句评价,脸上的热度不减反增,几乎要烧起来了,他想起了历史书上那些为了救亡图存、远渡重洋的先辈,他们是真正的勇士,怀揣着救国救民的理想。
而自己呢?不过是为了混一张不值钱的学位证书,躲避国内的纷扰罢了,跟那些人比起来,他简直无地自容。
仓库里,牛肉罐头的香气愈发浓郁,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安东用军刀拨了拨罐头,让里面的肉块受热更均匀些,然后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我去那边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能用的东西。”他朝着仓库更深处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堆积如山的物资后面。
艾莉莎重新拿起绷带,低头继续处理成海脚踝的伤势,动作轻柔了许多,她没有追问,也没有评价,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这种沉默的体谅,反而让成海心里好受了一些。
“龙国……”安娜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好奇,她一边小心地用布裹着冰块,继续为成海冰敷脚踝,一边仰起小脸,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龙国是什么样子的?那儿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小姑娘的关注点总是这么朴实无华。
这个问题,让仓库里略显沉重的气氛,悄然松动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