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元一进入,一名身着水红色曳地长裙、发髻高绾、姿容艳丽的女子扭动着腰肢迎了上来。笑容热情而恰到好处,声音软糯如蜜:
“哎哟,这位公子瞧着面生得很,是头一次来我们洒金楼吧?快里边请!我们楼里的姑娘啊,个个都是解语花,保管让您宾至如归!”
说话间,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祁元一眼,虽看不出具体修为深浅,但那份从容慵懒的气度,绝非寻常人物。她阅人无数,深知有些客人最是低调,也最是出手阔绰。
“给公子安排一个雅静些的临窗位置可好?既能欣赏歌舞,又不至于太过喧闹。”她一边引路,一边柔声询问,姿态放得极低。
祁元自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那女子立刻心领神会,亲自将他引至大厅一侧,一处以珠帘半隔的雅座。
这里位置略高,视野开阔,能将大厅中央的歌舞与大部分席面收入眼底,却又因距离和珠帘的阻隔,相对清静。
刚落座,便有两名身着淡粉纱衣、容貌清丽可人的侍女悄无声息地近前,一人手脚麻利地摆上灵果点心,并温上一壶香气四溢的灵酒;另一人则跪坐一旁,伸出纤纤玉指,力道适中地为祁元揉捏起肩颈,动作娴熟自然。
“公子,可要唤几位姑娘来陪酒说说话?我们楼里新来了几位清倌人,琴棋书画各有擅长……”那引路的艳丽女子,显然是此间的管事之一,依旧侍立一旁,笑吟吟地推荐着。
祁元摆了摆手,自顾自斟了一杯灵酒,浅啜一口。
“不必,暂且如此便好。”
那管事女子见状,也不强求,识趣地躬身一礼,柔声道:“那公子若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便是。”
祁元慵懒地倚在软榻上,半阖着眼,任由身后侍女纤巧的手指在肩颈穴位间揉按,自己却缓缓向四周感知了过去。
细细探去,能察觉到不下十道气息沉凝厚重,至少是金丹中期以上的修士,分散在各处雅座或包厢之内,或独饮,或密谈,皆非等闲之辈。
祁元的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下方中央高台的曼妙舞姿上,耳中却精准地捕捉着来自不同方向的低语交谈。
这些修士都是些修为高深,桀骜不驯之辈,谈起事情来也毫不掩饰,就那么大大咧咧的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一样。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了自己偷听。
“……妈的,这次真是亏到姥姥家了!屁都没捞着,还差点把命搭进去!”一个粗哑的嗓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谁能想到云龙山庄玩得这么绝?那湖心岛根本就是个幌子!引我们过去喂那鬼东西!”另一人接口,语气忿忿不平。
“全军覆没啊……进去的道友,十不存一!连几位金丹后期的前辈都……唉!”
“封一山那老匹夫,端的是好算计!借刀杀人,自己躲在后面摘果子!”
“嘘!慎言!这里可是木偶城……”
“木偶城又怎么了?真以为他一个元婴就天下无敌了?”
断断续续的交谈传入耳中,印证了祁元之前的猜测。
那日秘境之行,果然是个精心布置的杀局,云龙山庄,或者说副庄主封一山一系,利用那诡异的“灵胚”和湖心岛的诱饵,将众多闻讯而来的金丹修士坑杀其中。
祁元听着这些充满怨气却又带着后怕的议论,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修行界本就弱肉强食,技不如人,落入圈套,也怨不得谁。
只是,关于那结婴灵物的具体下落,以及黑袍人、还有最后出现的那位元婴修士的来历,这些幸存者似乎也知之甚少,言语间并无涉及。
时间在靡靡之音中悄然流逝。
祁元将杯中最后一点灵酒饮尽,微微摇了摇头。听了这许久,除了确认秘境是个陷阱外,并无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祁元意兴阑珊地直起身,准备离开这喧嚣之地。
就在他起身的刹那,一道窈窕的红色身影却恰好来到他这处雅座前,挡住了去路。
祁元抬眼望去,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脸上不禁浮现出真正的讶异之色。
站在他面前的,竟是一身水红裙裳、巧笑倩兮的妃儿!
“妃儿?”
祁元眉梢一挑,语气带着几分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的妃儿,与记忆中在洒金楼侍奉的装扮并无二致,不过她此刻出现在这远离原本地界的木偶城洒金楼,就显得格外突兀了。
妃儿俏生生地立在雅座珠帘前,一身水红裙裳衬得她肤光胜雪。
听闻祁元的话,她眼睛弯成一对好看的月牙,声音依旧软糯:
“公子说笑了。我家小姐觉得,公子此番或许需要些帮助,所以就派我来了。”
“哦?”
祁元眉头一挑,重新坐回软榻,顺手拿起桌上那杯尚未喝完的灵酒,在指间漫不经心地转动着,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妃儿身上,“听你这意思,你们……竟然还知晓我的行踪?”
妃儿抿唇一笑,姿态恭顺,话语却滴水不漏:“对于洒金楼来说,查找一个人的行踪,只要这个人并非刻意隐藏,便不算什么难事。”她语气轻柔,却自然而然地透出一股背后势力的底蕴与自信。
祁元闻言,嗤笑一声,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随手将空杯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摆了摆手,语气慵懒,听不出是喜是怒:
“行吧,算你们本事。你家小姐倒是有心,还舍得将你派来。”
妃儿依旧笑吟吟地敛衽一礼:“奴婢一定将公子的话带到。小姐还嘱咐,若公子在城中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洒金楼。”
“需要?”
祁元摇了摇头,“除了结婴灵物,还能有什么需要?”
祁元身子微微前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冲着这个东西来的!”
妃儿迎着他的目光,并未退缩,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发间步摇随之晃动。
语气依旧柔婉,却透着一丝无奈:“结婴灵物自然重要,奴婢晓得。小姐吩咐过,我们这边一旦有确切消息,定会第一时间传讯给公子。”
她顿了顿,纤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袖口的绣纹,声音更轻了些:“只不过此事毕竟急不得……据我们目前所能探知,距离最近、最确切的消息,便是出现在这云龙山庄一带。再往后……就再没有新的、可靠的消息传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