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凝暗暗咬牙,转念便拉起近乎,道:“嗯,我玄月门亦擅长水系与冰系术法,白宗主有空,可来寻我论道。”
白拂雪在前,淡淡回答道:“我只是个剑修,我只会基础五行法术。”
“呵呵,白宗主真是谦虚。”
要不是你出自合欢宗,本掌门就信了!
分明根据她们玄月门得来的信息,本届合欢宗宗主白拂雪,传闻他在人间时被无数大臣上奏折,言指蛊惑君王的妖妃。
他怎么会是个没有感情的剑修?
嗯!
他一定是在欲擒故纵,故意引起本掌门的好奇!
必是反其道而行之,让本掌门觉得他好一个清纯不做作的男子!
本掌门会上当吗?
容凝暗自冷笑,美眸流转,索性脱下遮宽大的黑袍法器‘不见光’,觉得一定是这身丑陋的衣服,影响了自己的美貌!
哼!
虽说人间传言白拂雪喜欢男的,与曾经的凡间一往情深,还哭瞎了眼睛。
但据容凝接触下来,白拂雪可不像是瞎了的模样,要么是外界传言有误。
要么便是白拂雪自己故布疑阵,故意让外界如此传言,从而别有目的!
哪怕真喜欢男的,容凝也十分自信,凭自己的美貌,也定能把他掰直了!
男人嘛,都那样。
喜欢欲擒故纵、欲拒还迎,柔弱无依的女子,来满足他们的保护欲。
容凝就不信白拂雪是特殊,他还不是会跟那些蠢男人们一样,最终拜倒在本掌门的石榴裙下。
到时,自己便可操控他,里应外合,自此覆灭合欢宗,完成祖师多年的夙愿!
嗬嗬嗬……
容凝自幼长于玄月门,对师父、师叔说得话深信不疑。
合欢宗这种随便给点灵石,就去陪人双修的邪魔外道,必会导致全修真界女修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辈自当不忘义务,不放过任何一个剿灭它的机会!
毕竟身为一个女修,自当洁身守拙,怎能随便和一个男修双修呢?
只有强者,才配我宗圣女倾心以待。
想及此,容凝唇角微微上扬,貌似无意地伸出手指,抚过墙壁上白拂雪一路施展的凝冰诀,凝成冰冷的冰面。
但不想原本炽热的指尖,被冻得一颤,正欲缩回,但指头紧贴在寒冷的冰面上,如被吸铁石吸住,怎么都扯不下来了。
当然,容凝身为元婴修士,只要运转体内灵力,自然就能轻易摆脱。
可身为玄月门的小白花,在外人,尤其是有男人在场的情况下,能靠自己本事脱困吗?
必然不能!
容凝瞬间眼中含泪,殷殷切切地转头,唤道:“白宗主……”
可我见犹怜的她,从白纱遮盖的粉唇才吐出三字,前方已不见白拂雪的半点背影。
咦?
白拂雪去了哪里?
容凝微微一愣,目中充满惊愕,等了片刻,左右都不见白拂雪,抿了抿嘴唇,偷觑左右两眼,只得运转体内灵力流转,手指登时脱开冰面。
看着粉嫩的指尖已经微微泛红,容凝眸中蕴水,恨恨瞪视向不知走到何处去了的白拂雪最后所在方向一眼,提起裙裾,沿着凝结出厚厚蓝冰甬道,一路小跑向下。
终于在小跑一里开外,前方出现了埋着头,似乎在对照令牌与玉简,正布置机关的白拂雪背影。
见他没有丢下自己跑了,容凝心下松了口气。
又不禁暗道:“哼!瞧吧!男人们果真口是心非,他肯定是在故意等我!”
两手放下裙裾,整了整衣裳、头发,正打算款款优雅步去。
容凝一抚垂落的鬓发,如少女怀春般微微偏起螓首,貌似无意地露出天鹅般白皙细腻的半截颈子,笑盈盈询问道:“白宗主,要帮忙吗?”
白拂雪听闻背后传来的声音,略微愣了一秒,忽道:“蹲下。”
但容凝尚不及反应,愣在原地,见白拂雪突然蹲下,正疑惑间,“砰——!”
突然从洞穴顶部甩来一根二人合抱粗细的冰柱,将容凝整个人撞飞出去。
“轰隆隆——”
容凝在半空眨眨眼,好容易回过神,听闻似有什么塌陷的声音,感受到整个人往地下下坠了几分,又蓦的顿住。
正欲起身,但瞳孔骤地因疼痛而放大,背后仿佛被不知多少根冰锥齐齐刺穿,后背已然是鲜血直流。
“啊——!”
容凝痛呼出声,已是眉头紧皱,被疼得毫无形象的面目扭曲。
她眼前模糊一阵,亏得体内玄月门太阴素女诀流转,使她疼痛渐消。
赶忙服下回春丹后,从地面突然出现的洞中飞身而出。
她狼狈站在洞边,支撑着墙壁,才看清脚下地面不知何时已塌陷出个一米多宽,两米多深的大坑。
坑中密密麻麻地全是锐利的冰锥,看得容凝头皮发麻,其中大半冰锥尚残留着自己鲜红的血液。
见白拂雪走过来,容凝急忙收敛凶狠地表情,软软滑倒,跌坐在地,正从眼角滚出泪水,颤声道:“白宗主,此处怎会有如此致命的机关?小女子都受伤了。”
哪知白拂雪却反问道:“致命吗?”
容凝恨恨一咬唇,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微一捏拳,泪水涔涔地重申道:“小女子都受伤了。”
白拂雪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坑边,看到残留的鲜血,微一皱眉,转头问道:“容掌门是元婴期?”
容凝以为他要关心自己,急忙颔首不迭,委屈道:“唉,小女子不过蒲柳之姿罢了,区区水灵根而已,修了几百年,才侥幸结婴。哪像白宗主这等天之骄子?”
元婴会受伤的话,那么金丹及以下岂不是会死?
总不能有历练的弟子走到此,会没了人命?
到时一问,此处这么缺德的机关是谁布置的?
结果是白拂雪布置的,自己岂不是要负责?
那不行!
到时候,别的宗门来找我麻烦,说我把人搞死了怎么办?
然而容凝等来的,却是白拂雪的一言不发。
他仿佛压根当她不存在,又回头去看那坑洞中的冰锥,密密麻麻的几十根冰锥即刻化为冰渣消散。
白拂雪只于坑中重新凝结出几根,给坑面上了一层走过不会塌,但被冰柱撞过来绝对会塌的冰面。
白拂雪做完这些,起身拍了下手,就要往前走。
突容凝朝白拂雪伸出一只手,可怜巴巴地道:“白宗主,小女子受伤没力气了,可否扶小女子一把?”
白拂雪一愣,问道:“你没吃疗伤丹药吗?”
“呃……”
容凝脸色一僵,只好委屈道:“小女子走得急,没带……”
一颗最普通的青木丹被一股凭空出现的白烟托着。
容凝自从筑基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么低级的丹药了,瞥了已经绕开,迈步远去的白拂雪背影,听他道:“吃吧,别客气。”
谁给你客气,你堂堂合欢宗宗主这么抠的吗?
连颗高级丹药都拿不出来?
容凝微微偏头,凝望白拂雪,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故意的?
他是不是在耍自己?
容凝目子一凝,眼前那枚带有侮辱性质的低级丹药,顷刻以化为粉末,洒在地上。
她冷冷想着,自己能这么轻易放他走吗?
容凝立即假意“啊”的一声痛呼,但她故作坚强地撑着墙壁摇晃站起。
大力的动作,使裙裾上环佩叮当作响,故意发出响动,欲要引起白拂雪的注意。
哪知白拂雪丝毫不理会,只得带着哭腔,凝望他的背影,叫道:“白宗主留步,可否扶小女子一下?”
白拂雪却依旧不徐不疾地往前,仿佛是个聋子。
他走到如钟鱼的冰柱前,再次将它收起,大大跨前一步,避开触动机关的一块冰石。
走过去后,才想起,虽然自己的确打算让这位玄月门掌门测试一下自己布置的机关,但这个机关已经完事了。
一会儿若是容凝又不小心触发,自己岂不是又要布置一遍?
麻烦!
于是容凝瞬间感觉自己后领似被人提了起来,吓得她花容失色,但看飘飞的方向,见白拂雪抱着胳膊,一副等在面前的模样。
原本失落的容凝,再次升起几分信心。
哼!
果然,男人!
他果然还是放心不下本掌门!
容凝这般想着,也不管她被白拂雪用灵力拉过来后,便重新被扔到地上。
白拂雪径直转身离去,但容凝依旧用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盯着白拂雪的背影。
她故作坚强地双手支撑墙壁,步履蹒跚地往前,一面用半高不低的声音,颤抖着嗓音,喃喃道:“白宗主,不用管我,我可以的。”
“……”
我寻思,我也没管你呀?
果然玄月门从上到下,脑子多少有点大病!
白拂雪生怕她趁机讹自己,加快了脚步,迅速离去。
容凝抬头,见白拂雪又不知去了哪里?
不过没关系,此处就一条道……
正这般想着,容凝收回假意支撑墙壁的双手,加快脚步,走了大约数十步后。
发现眼前已是一面冰墙,只有身侧一左一右,显出两个幽蓝的洞口,不知通往何方?
此处冰洞,不是白拂雪一路开辟出的吗?
他究竟是走了左边,还是右边?
往年机关,倒是也曾有前辈设计出过岔路。
容凝身为弟子时,也曾参加过一次大型秘境历练。
因此各种机关、迷宫,全凭设计者的性格与实力正相关。
容凝倒并不感觉稀奇,只是面前这一左一右两条路,究竟是白拂雪先开辟出左边的洞口再倒回来,还是先开辟出右边的洞口,再倒回来的?
容凝犹疑间,正欲开启神识探查,突然右边洞中出现了“铛铛铛”,如同凿冰的响声。
容凝眼前一亮,即刻提起裙裾,再次跑入右边的洞中,笑吟吟唤道:“白宗……啊——!这是什么?”
左侧的冰面墙壁刹那被谁撞碎,出来一个怪异的人形白烟,它四肢仿佛无力,垂落着摇摇晃晃地站起,突然抬起一张圆圆的头颅。
而那张脸上一片惨白,毫无五官,头颅不住左右晃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掉落下来,吓得容凝不禁花容失色。
她捂住怦怦直跳的心口,急忙连连后退。
但刚退至洞口,感觉脖颈一凉,回过头见一团长了几条脚的白烟,从洞口倒吊着垂下来,正不断左右晃悠着,几条脚尖不断从她后颈肌肤擦过,带来丝丝凉意。
容凝见那团倒吊的白烟倏地消散,正欲转身离去,暗道也许白拂雪不在里面,应走得是另一边。
突然,洞内又响起了之前接连凿冰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地朝内唤了一声,试探道:“白,白宗主……”
随她的声音响起,即刻洞内传来她无尽的回音。
她得了教训,这次亦步亦趋地捂住被吓得有些发疼的心口,一步步小心往前走,但都没有再发生什么诡异情况。
容凝松了口气,左右凝望,见蓝冰如出一辙,并无异状,迈的步子刚刚大了些,突然她转过一个弯,背后猛地被谁狠狠踹了一脚。
她尚以为是白拂雪的恶作剧,不由柳眉竖起,怒喝道:“你……啊啊啊啊啊——!”
容凝身为玄月门堂堂掌门,头次被这群诡异白烟状的人形生物吓得慌不择路,一时连攻击法术都忘了施展。
不辨东西地四处抱头鼠窜,每每她放松警惕,就会猝不及防的出现各种诡异之物。
最后她也不知跑到了哪里,跌跌撞撞地终于甩脱那群白烟鬼,头次毫无形象地叉着腰直喘气。
等喘顺了气,容凝抬起头,却发现此处乃一座中空的巨大溶洞,洞中无数冻成形态各异的冰雕。
在这些冰雕的中央,隐约透出五彩光华。
容凝不知为何,开始被那五彩光华吸引,心跳不止。
她抚着胸口,迈步进入冰雕之中,走到三分之二处,身旁的冰雕发出轻微的“咔嚓”一声响。
容凝早如惊弓之鸟,即刻顿住脚步,左右警惕地观察,但半晌并无异状。
她才长舒一口气,正迈出一步……
“咔嚓。”
这次的声音,似乎比方才更大了些。
容凝再次顿住脚步,左右一望,发现身旁的一座冰雕身上雪白的冰渣簇簇往下掉落。
且那冰雕突地转头,紧紧盯着容凝。
不对,不对,刚刚这座冰雕还不是这样的,我明明看见……
它是不是动了……
容凝心头一紧,正欲退去。
但她刚升起这个念头时,耳畔无数冰渣掉落与碎裂声,次第不绝于耳,这些渐大的声音硬生生将她钉在原地,令她动弹不得。
她下意识地想要逃跑,想要呼救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环视周围一圈,如涟漪扩散般,在场冰雕齐齐转头,用玄冰凝成的幽蓝眼瞳紧盯自己,被冰封的雕像齐齐开始颤动,往下掉落着冰渣,仿佛随时就欲醒来。
“砰——!”
如千万声冰碎的响声齐鸣,震耳欲聋。
洞中无数冰屑飞舞,容凝看到那些追了自己一路,诡异如白烟的白鬼从冰雕中跃至半空,铺天盖地,数量不知凡几,皆朝自己扑来。
吓得顿时抱着脑袋,蹲下身,无助等待死亡降临。
但等了许久都无动静,她方谨小慎微地抬头,却瞥见前方一抹玄黑绣有飞鹤纹样的衣袍,她揉了揉眼睛,看清似乎不是幻觉。
这才大起胆子,望向不远处如松竹挺拔的背影,撑着地面,缓缓起身,询问道:“白宗主?”
见白拂雪跟自己一样,不知何时脱了‘不见光’,缓缓转头,一张俊美但之前没什么表情的脸孔上,此刻微笑着问道:“容掌门感觉我布置的这些机关、陷阱如何?可能作为本次的秘境历练?”
“呃……”
原来是你小子在背后搞鬼!
容凝表情凝固,将散乱的发丝挽到耳后,恨不得此刻将这位合欢宗主千刀万剐。
但她即刻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为了祖师,为了玄月门,为了玄月门的万年大计!
她忍!
容凝藏于长袖中的一只手紧紧一捏,精心保养的修长指甲深陷掌心,留下五道暗红的印子。
她抬起头绷起笑脸,咬牙切齿地夸赞道:“好……太好了,白宗主大才!不愧是合欢宗宗主,幻术果真冠绝天下!”
“幻术?”
我什么时候用过幻术?
哦,不会是指我用来模拟妖兽的灵力吧?
白拂雪见她似有疑惑之色,咳嗽一声,转身道:“继续去布置下一处吧。”
提及此他目子亮了亮,感觉自己还有许多灵感,碍于山洞的场景有限,来不及发挥。
容凝正欲微笑,但笑意再次凝固,见他快步往前走,也顾不上日常装柔弱了,急忙跟上他,生怕自己再转眼他人不见后,自己又遇上一堆他布置的陷阱。
等等,这小子该不会拿本掌门在测试陷阱吧?
不,不会!
本掌门这等花容月貌的女子,他怎么会忍心?他怎么能舍得?
除非他有毛病!
容凝怎么也不肯怀疑自己的魅力,自从入玄月门以来,哪个男人看见自己,不是讨好谄媚?
她坚定自己的信念,这一次学乖了,紧紧跟在白拂雪身后,绝不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半刻。
半日后,一处迷雾丛林中。
白拂雪刚布置完一处丛林内的地牢,接到端木盼盼的通讯,说是布置完机关、陷阱的,其中所需的妖兽,可以前去抓捕,放入其中。
不过在外全程得穿上‘不见光’,不许暴露身份,不许向任何人泄露秘境信息。
容凝也同时收到了传讯,眼睛一亮,顿时向白拂雪提议道:“白宗主,我自知我修为浅薄,又笨。这一路不知机关、陷阱都由宗主出手,小女子过意不去。白玉蛛与白灵猿在我空桑山附近就有,抓捕之事,交给我吧。”
“好。”
白拂雪自无不可,但容凝刚走了几步,回头却见白拂雪没有跟上来。
不禁疑惑问道:“白宗主不一起去吗?”
岂知白拂雪目光晶亮,道:“你去抓白玉蛛和白灵猿,我去抓云豚,我看此处适合云豚生存,可以作为奖励。”
“……”
奖励?
结果下一刻,白拂雪诚实道:“云豚好吃!”
“……”
瞬息间,容凝只感觉一阵疾风吹过,再看去已没了白拂雪的人影。
她忍不住凝望地面上的小水泊,果然水中倒映出一位清丽脱俗的蒙面女子,人比花娇。
不禁抚了抚自己的鬓发,想起白拂雪方才浅红瞳孔冒出精光,怀疑起莫非自己的魅力,在白拂雪眼里还不如区区云豚?
忽然,容凝想起她之前趁机夸赞白拂雪术法好,结果他淡淡回了句,“我是个剑修。”
剑修?
莫非白拂雪真是剑修?
不可能!
哪有入了合欢宗,还当个无趣剑修的?
容凝重新套上‘不见光’,心不甘情不愿地飞回空桑山抓冰玉蛛和白灵猿。
半日后,白拂雪躲在合欢宗内的山坳处,一处自己偷摸开辟内的山洞内。
佘佘流着口水,从口中吐出幽蓝妖火,不到片刻已香气扑鼻。
白拂雪切了半块带骨的云豚给它,它不断吐着蛇信,正欲张口,都被白拂雪扒拉开,不免昂首,冲白拂雪发出“嘶嘶”的抱怨。
佘佘一边扭动身体,不甘心地试图上前,丝毫不听白拂雪的劝告,“笨蛇,一会儿又烫的乱跳,凉点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