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堡垒的阳光依旧明媚,却再也照不进我的心底。自从布莱克那扇冰冷的门在我面前关上,宣告着彻底的决裂,我的世界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暗。凯兮的房间成了我唯一的避难所,或者说,是我沉溺悲伤的泥潭。
厚重的遮光窗帘永远拉着,隔绝了外面刺眼的光线,也隔绝了那个没有他的世界。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劣质“星辰烈焰”的酒气,混杂着眼泪干涸后的咸涩味道。地上散落着空酒瓶,像是我破碎心情的残骸。
我蜷缩在凯兮那张堆满了小说和零食的床上,像个失去灵魂的破布娃娃。怀里抱着一个枕头,把头深深埋进去,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丝早已消散的、属于他的冷冽气息。眼泪无声地流淌,浸湿了枕套。
凯兮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紫色眼眸里没有了往日的八卦神采,只剩下深深的担忧和复杂。她看着我,这个曾经拍着胸脯说要“给所有精灵一个家”、意气风发的“宇宙级海王”,如今却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折腾得形销骨立,醉生梦死。
“无名…别喝了,吃点东西吧?我给你拿了你最喜欢的能量布丁…”凯兮的声音小心翼翼,带着试探。
我毫无反应,只是把怀里的枕头抱得更紧,身体微微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呜…别跟我分手…布莱克…不要…不要离开我…” 破碎的呓语从枕头里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浓重的哭腔,“说好的…说好要陪我…一起活到最后的…呜…骗子…”
凯兮叹了口气,挪到我身边,轻轻拍着我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他…他可能就是一时生气…”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听话…我任性…”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巨大的悔恨和自厌,猛地抬起头,泪水糊了满脸,眼神涣散又痛苦,“如果…如果我没有瞒着他去计划那个该死的攻略…如果我没有跟他吵…没有跑回海盗基地…没有喝醉…没有认错人…是不是…是不是现在还能听到他跟我说‘晚安’?是不是他还会抱着我睡?呜…”
酒精和巨大的悲伤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开始语无伦次地复述着那些早已刻入骨髓的甜蜜片段,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却又遥远得如同隔世:
“他…他以前…会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亲我的额头…冰凉的…软软的…”
“训练受伤了…他会冷着脸骂我笨…但晚上…会把我冰敷的能量包捂热了再给我敷上…”
“他看书的时候…我故意捣乱…他就用书轻轻敲我的头…说我吵…但…但嘴角是笑的…”
“他说…再美的星河…不及我眼中赤焰万分之一…呜…他说过的…”
“他叫我女王陛下…问我想怎么支配他…呜…布莱克…别不要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像个祥林嫂,一遍遍重复着这些碎片,每说一句,心口的裂痕就加深一分,眼泪就汹涌一分。凯兮的眼眶也红了,她不再试图安慰,只是默默地递纸巾,默默地听着,偶尔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她看着眼前这个为爱憔悴、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再想想她曾经“海王”的宣言,只觉得命运弄人,造化弄人。
就在我又一次抱着枕头,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时候,房间的门被猛地推开!力道之大,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门口站着的是伊兰迪。
他显然是刚结束任务回来,胸口幽蓝的闪电漩涡还残留着未散的能量微光,黑色的作战服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他那张如同精密机械般鲜少有表情的俊脸上,此刻却布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钴蓝色的瞳孔如同凝结的冰晶,死死地锁定在蜷缩在床上、哭得不成人形的我身上。
浓烈的酒气和绝望的悲伤扑面而来,让伊兰迪的眉头狠狠拧紧。
“无名!” 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雷霆般的怒火,“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凯兮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挡在我前面:“伊兰迪队长?你…”
伊兰迪无视了凯兮,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钴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个布莱克!他就那么好?!好到值得你天天把自己关在这里,喝得像个烂泥,哭得像个怨鬼?!整个基地每天晚上都能听见你在这里哭魂!哭得人心烦意乱!你这样子糟践自己,他心疼吗?他要是心疼,早就来找你了!他根本不在乎你!你还不明白吗?!”
他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我早已破碎的心上。我被他吼得浑身一颤,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他。那双赤红的眼眸此刻肿得像桃子,里面盛满了巨大的委屈、痛苦和茫然。
酒精放大了所有的情绪。伊兰迪的质问非但没有让我清醒,反而像打开了最后一道闸门。所有的思念、委屈、恐惧和失去的痛苦,如同海啸般瞬间爆发!
“哇——!” 我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朝着伊兰迪的方向伸出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想他!呜呜…我想他!我好想他!我想要他抱抱我!呜呜…我想要他抱抱我…凯兮…他抱抱我就不疼了…心就不疼了…呜呜呜…布莱克…抱抱我…”
我语无伦次地哭喊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脆弱得不堪一击。那绝望的哭求和毫不掩饰的依赖,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伊兰迪的心上。
他眼中冰冷的怒火瞬间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愤怒未消,却混杂着浓烈的心疼、无奈,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涩。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撕心裂肺、只想要另一个男人拥抱的女孩,伊兰迪紧握的拳头松开了。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带着一种近乎认命般的僵硬和不易察觉的温柔,俯下身,张开手臂,将那哭得浑身颤抖、散发着浓重酒气的女孩,小心翼翼地、却无比坚定地,拥入了怀中。
“别哭了…”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怒火,多了几分生涩的安抚,动作有些笨拙地拍着我的背,“…抱抱你…别哭了…”
凯兮看着这一幕,眼睛也彻底红了。她看着伊兰迪那虽然僵硬却异常耐心的动作,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又看看我窝在他怀里依旧哭得一抽一抽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她默默地站起身,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带上门,将这片充斥着悲伤、酒精和复杂情愫的空间,留给了房间里的两个人。
伊兰迪的怀抱,不像布莱克那样带着冷冽的安全感和滚烫的占有欲,而是带着一种属于金属和雷电的、微凉而坚实的触感。但此刻,这个微凉的怀抱,却成了我溺水时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揪住他胸前的作战服,把脸埋在他带着硝烟和能量气息的胸膛里,哭得更加肆无忌惮。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抱抱我…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呜呜…”
“不走。” 伊兰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尽管他的动作依旧有些僵硬和不习惯,“不走。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异常坚定。
“不许…不许再喝这么多了…” 他皱着眉,感受着怀里轻飘飘的重量和浓烈的酒气,语气带着命令式的关心,“听到没有?”
我胡乱地点着头,哭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抽泣,酒精和巨大的情绪消耗终于让我筋疲力尽。在他一下下生涩却坚持的轻拍中,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意识沉入了黑暗的深渊。
直到怀里的人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只是偶尔还会在睡梦中发出几声委屈的抽噎,伊兰迪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平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能量塔运行声和我平稳的呼吸声(夹杂着偶尔的抽噎)。伊兰迪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寂寥。钴蓝色的眼眸,不再是平日的冰冷如机械,而是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深沉地凝视着床上熟睡的女孩。
她苍白的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嘴唇无意识地翕动,似乎还在无声地喊着那个名字——布莱克。
看着这样的她,看着这个曾经耀眼如恒星、如今却为了另一个男人枯萎至此的女孩,伊兰迪感觉自己的心脏某个地方,传来一阵清晰而陌生的刺痛感。那痛感并不剧烈,却绵绵密密,如同最细小的能量丝线,缠绕勒紧。
他缓缓俯身,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拂开她黏在额前、被泪水打湿的白发。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
昏暗中,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叹息,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苦涩和深藏的渴望,轻得几乎要被空气吞噬:
“无名…”
“…你什么时候,能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