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的龙涎湖笼罩在浓稠的雾气里,我握着钓竿坐在朽木搭成的简易钓台上,水面浮着成团的绿藻,腥臭的气息混着潮湿空气直往鼻腔里钻。钓线突然猛地一沉,浮漂\"嗖\"地没入水中,我兴奋地提竿,却看见鱼钩上挂着条肚皮翻白的死鲫鱼,鱼嘴还保持着诡异的咬合状态。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钓友群里跳出条消息:\"死鱼正口,必有隐情,遇到赶紧收竿走人!\"我刚要回复,冰凉的水珠突然滴在后颈,抬头望去,不知何时湖面升起猩红的雾,钓台边缘不知何时多了双惨白的手,指甲缝里嵌着发黑的淤泥。
\"小哥,借根鱼竿呗?\"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我浑身僵硬地转头,只见个穿碎花连衣裙的女人站在三米开外,她的长发黏在肿胀的脸上,右眼珠子半挂在眼眶外,左脚不自然地扭曲着,露出森森白骨。她手里攥着根腐烂的柳枝,末端系着团缠绕着水草的红线。
\"您...您是人是鬼?\"我声音发颤,钓竿\"哐当\"掉在地上。女鬼突然咧嘴笑了,牙龈间渗出黑血:\"昨天晌午,有个和你穿同款冲锋衣的后生,也问过这句话。\"她缓缓抬起脚,腐烂的脚掌下赫然粘着枚银色鱼钩——正是我今早新买的渔具。
湖边的芦苇丛突然剧烈摇晃,无数泡得发胀的手臂破土而出。我转身想逃,却发现来时的木桥已经断裂,水面不知何时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死鱼,每条鱼嘴里都衔着带血的鱼钩。女鬼的声音混着水泡破裂声在身后响起:\"别急着走,陪我玩个游戏——\"
黑暗中亮起十二盏绿莹莹的渔灯,七个面色青紫的钓友从雾中浮现。他们机械地重复着甩竿、提竿的动作,钓线末端却不是鱼,而是裹着水草的婴儿襁褓。我认出其中三个正是最近失踪的钓友,他们脖颈处都缠着暗红色的尼龙绳,那是钓鱼常用的失手绳。
\"看到湖心那座小庙了吗?\"女鬼的呼吸喷在我耳后,带着腐肉的腥气,\"子时三刻前,谁先钓到庙里的红绸,谁就能活着离开。\"她枯瘦的手指指向浓雾深处,一座朱漆斑驳的龙王庙若隐若现,庙檐下的红绸在风中翻卷,细看竟是浸满血渍的寿衣。
我颤抖着捡起钓竿,发现鱼线不知何时缠上了湿漉漉的黑发。其他\"钓友\"已经开始疯狂甩竿,他们的钓钩勾住的不仅是水草,还有漂浮在水面的残肢断臂。湖水突然剧烈翻涌,无数发白的脚掌从水底升起,密密麻麻的死鱼张开嘴,露出和女鬼如出一辙的尖利牙齿。
当我的鱼钩第三次勾住冰凉的布料时,浓雾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一个穿校服的少年从水底浮上来,他的手腕和脚踝都缠着渔网,胸口插着七根鱼钩。\"救救我...他们说钓到红绸就能回家...\"少年的眼珠突然爆出,化作成千上万条黑色小鱼,径直扑向我的钓竿。
湖边的芦苇丛里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十二具穿着潜水服的尸体缓缓走出。他们的面罩里灌满了浑浊的湖水,每个氧气瓶上都刻着同一个名字——\"龙涎湖水下救援队\"。最前面的尸体突然摘下呼吸面罩,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去年打捞失踪钓友时,我们也遇到了死鱼正口...\"
子时的钟声响起,女鬼的身形开始膨胀。她张开血盆大口,将三个钓友整个吞下,血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我绝望地看向湖心,红绸已经近在咫尺,可钓线却被什么东西死死咬住。低头一看,无数惨白的小手从水底伸出,指甲缝里嵌着我掉落的鱼饵。
千钧一发之际,我摸到口袋里的打火机。将鱼饵浸透汽油后点燃,火苗瞬间在湖面蔓延开来。女鬼发出凄厉的惨叫,她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漫天腥臭的鱼群。那些被困在湖底的亡魂终于得到解脱,他们的身影在火光中渐渐透明,嘴里念叨着:\"终于能回家了...\"
当晨雾散去,救援队在湖底发现了七具失踪钓友的尸体,他们的鱼钩都整齐地插在眉心。而那座龙王庙早已坍塌多年,当地人说,二十年前曾有个渔村集体溺亡,幸存者为了镇住水鬼,在湖心建了座庙。庙建成后,每逢梅雨季节,总会有人在湖边遇到死鱼正口的诡异现象。
如今,龙涎湖早已立起\"禁止垂钓\"的警示牌,但每到雨夜,仍能听见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钓鱼声,还有个女人在哼唱古老的渔歌:\"死鱼咬钩莫回头,龙王庙里藏冤魂...\" 有时路过的渔民会看见,湖心飘着件染血的红绸,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如同在等待下一个上钩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