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王府的灯火在秋风中微微摇曳,映得府内长廊曲折深幽,似藏着无尽的隐秘。龙飞自宫中归来,已是三更时分,卸下朝服,换上一身青布长衫,独自坐于书房之中,案头一盏孤灯,映着他眉宇间未散的沉思。今日朝会,承泽虽未明言责难,但那几句轻描淡写的问话,字里行间皆是试探,叫人如芒在背。而腰间海龙佩自归府后便再无动静,龙飞却总觉心头压着一块巨石,挥之不去。
正自思索,门外传来一阵轻叩,管家老福低声禀报:“王爷,府外有客求见,言称有要事相商。”龙飞抬眼,声音低沉:“何人?此时何事?”老福略一迟疑,方道:“来者自称是桃花郡主,言有遗物需归还王爷,特意深夜造访。”龙飞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桃花郡主,名唤爱新觉罗·芷晴,乃是先帝幼妹之女,宗室贵胄,身份尊贵。然近来宫中流言四起,多言承泽欲将此女赐婚于他,以示皇恩浩荡,实则暗藏牵制之意。龙飞与她素无深交,深夜来访,又言“遗物”,其中意味,耐人寻味。
“请她偏厅相见,备茶。”龙飞起身,略整衣衫,负手步出书房。老福应声而去,龙飞则缓步走向偏厅,心中思量,这桃花郡主若真有心事,深夜孤身前来,定非小事。偏厅之内,灯火已燃,暖黄的光晕洒在雕花窗棂之上,厅中摆设简朴,一张红木长案,两侧各置坐榻,茶香袅袅,平添几分静谧。龙飞落座不久,便闻裙裾微动之声,一道倩影自厅外缓步而入。
桃花郡主今日未着华服,只一袭素青长裳,外披月白披肩,头上仅以一支碧玉簪挽发,眉目如画,清丽中透着一丝难掩的疲倦。她入厅后微微一福,声若清泉:“芷晴深夜叨扰王爷,实属冒昧,还望王爷恕罪。”龙飞起身回礼,面上神色如常,沉声道:“郡主言重,既有要事,不论昼夜,龙飞自当聆听。请坐。”芷晴闻言,轻轻颔首,坐于对面坐榻,婢女奉上茶盏后,厅中一时寂静,只余茶香弥漫。
龙飞品了一口茶,目光扫过芷晴,见她神情虽静,双手却轻扣于袖中,似有几分不安。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郡主深夜前来,言有遗物相还,不知是何物?”芷晴微微一怔,似未料龙飞如此直入正题,她自袖中取出一方锦盒,置于案上,声线略低:“此物乃先帝赐予先母之物,先母临终前嘱咐,若有机缘,务必交于王爷,言王爷乃可托之人。芷晴不敢有违,故特来归还。”龙飞凝视那锦盒,未急着打开,只淡然一笑:“先帝与先王妃之物,龙飞何德何能受之?郡主此举,是否尚有他意?”
芷晴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似被龙飞言中隐衷,她低头片刻,方抬起眼来,直视龙飞,声音中多了一丝坚决:“王爷明鉴,芷晴确有他意。实不相瞒,此物虽是归还,然芷晴前来,更为了一吐心中郁结。”龙飞眉梢微挑,放下茶盏:“哦?郡主何事郁结,不妨直言。”芷晴咬了咬唇,似在斟酌用词,半晌后方道:“王爷可知,近来宫中议婚之事,芷晴实非出自本心。陛下虽有恩命,然芷晴只觉如笼中之鸟,心力交瘁,更不堪其扰。”
此言一出,厅中气氛骤然一紧,龙飞目光微凛,心中却如明镜一般。承泽赐婚,表面是拉拢,实则为监视,他早已洞悉其中玄机,只是未料芷晴会如此直白道出。他不动声色,反问道:“郡主既言非本心,那陛下之意,是否亦有难言之隐?”芷晴闻言,神色一黯,低声道:“陛下心意,芷晴不敢妄测,然近来宫中耳目众多,芷晴一言一行,皆有人上禀,寝食难安。若非逼不得已,怎敢深夜至此,向王爷倾诉?”
龙飞听罢,沉默片刻,目光在芷晴面上逡巡,似在辨别她言语中的真假。承泽监视芷晴,倒非无稽之谈,以承泽近来对他的猜忌,如此安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芷晴此番前来,真仅是为吐苦水,还是另有盘算?他是何等人物,心思转动间,已有几分试探之意,淡然开口:“郡主之言,龙飞自当铭记于心。然此事关乎陛下与宗室,龙飞不过一介臣子,恐难置喙。郡主若真有意,或可另择可信之人商议。”
芷晴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似未料龙飞答得如此谨慎,她却未退缩,反倒轻笑一声:“王爷言重,芷晴并非求王爷解局,只望能得一知心人,听我一诉衷肠。王爷若觉芷晴冒失,自当告退。”说罢,她起身欲走,龙飞却抬手一止,声音依旧沉稳:“郡主留步,龙飞并无推脱之意,既言归还遗物,这锦盒之物,龙飞自当一看。”
芷晴顿住脚步,眼底闪过一抹不明情绪,重新落座,目光却始终未离龙飞。龙飞打开锦盒,只见其中置着一枚古朴铜环,上刻鱼龙纹路,隐隐透出一股苍茫之气。他心头微动,此物似与海皇传承有些关联,然面上却不露声色,合上盒盖,淡然道:“此物珍贵,龙飞暂且收下,他日若有机缘,当归还宗室。郡主夜深前来,龙飞感激,然此事复杂,容后细议如何?”
芷晴闻言,似知龙飞有意留有余地,便不再多言,起身福了一礼:“王爷既如此说,芷晴告辞,只盼他日,若有需芷晴之处,王爷勿以今日之闲言为嫌。”龙飞起身相送,目送她身影消失在偏厅尽头,方缓缓收回目光,心中却泛起一层疑云。这桃花郡主,言语间似真似假,究竟是真心求助,还是承泽另布棋局,叫人无从捉摸。
他低头再看那锦盒,铜环之上的鱼龙纹路似在灯火下流动,隐隐透出一股莫名の召引。龙飞心头一震,忽忆起玄洋子昔日之言:“海皇传承,散落四海,待你血脉觉醒,自有指引。”此物若果真与传承相关,那芷晴送来,究竟是无意之举,还是有人暗中推动?而承泽对芷晴的监视,又是否与此有关?
夜更深了,秋风自窗棂灌入,吹得灯火摇曳不定,龙飞负手立于厅中,目光深邃如海。芷晴此行,虽未明言合作之意,然其言辞之间,已隐隐透出一丝联手之可能。然这可能背后,究竟是助力,还是陷阱,他尚无定论。而承泽的心思,似比这秋夜之风,更难捉摸。
正当他沉思之际,远处府门方向,忽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似有信使连夜赶至。龙飞心头一紧,抬步走出偏厅,迎向那夜色中的未知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