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区域靠近爆炸源的一侧,天花板终于承受不住连环的冲击和结构损伤,轰然坍塌!大块的混凝土、钢筋、管线如同山崩般倾泻而下!瞬间将缠斗在一起的钟卫国和“蝰蛇”,以及小雅病房门前的一大片区域,彻底掩埋!烟尘冲天而起!
“蝰蛇”那冰冷的、充满杀意的眼神,在最后的瞬间,被永恒的黑暗和万吨瓦砾所吞噬。而钟卫国那染血的、守护的笑容,也一同凝固,被埋葬在冰冷的废墟之下。
在崩塌的IcU病房内。
陈默(阿鬼)被巨大的震动和砸落的碎石再次震得短暂恢复了极其微弱的意识。剧痛!无处不在的剧痛!左臂彻底失去了知觉,胸口像压着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灼烧感。眼前是绝对的黑暗和呛人的烟尘。
他听到了……不,是“感觉”到了。外面走廊那沉闷的枪声,那恐怖的、如同山崩般的坍塌巨响,以及随之而来的死寂……小雅!钟队长!
一种比身体痛苦更甚百倍的、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完了……一切都完了……小雅……他辜负了那个在废墟下紧紧抱住他的孩子……他亲手把钥匙交给了老周,点燃了毁灭的导火索……
就在这时!
“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声,穿透了厚重的烟尘和死寂,断断续续地传入他几乎失聪的耳朵!
是小雅!她还活着!就在隔壁!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
这微弱的呜咽,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却无比刺目的闪电,狠狠劈中了陈默(阿鬼)濒临熄灭的灵魂!
不!不能放弃!他还活着!小雅还活着!
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混合着极致的愧疚、赎罪的渴望和毁灭后仅存的一丝本能,猛地从他身体深处爆发出来!这力量无视了粉碎的左臂,无视了断裂的肋骨,无视了全身的剧痛和高烧!
他唯一能动的右手,在冰冷的碎石瓦砾中疯狂地摸索!他摸到了扭曲的病床栏杆,摸到了冰冷的金属仪器残骸,摸到了尖锐的玻璃碎片……他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拖动着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身体,朝着呜咽声传来的方向,朝着那堵隔开生死、布满裂痕、摇摇欲坠的墙壁,一寸一寸地挪动!
碎石划破了他的皮肤,玻璃刺入了他的手掌,断裂的骨头在摩擦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他毫无知觉。他的眼睛里,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和黑暗中那个微弱哭泣的小小身影。
他要过去!他必须过去!哪怕用牙齿啃,用头撞,也要在那堵墙彻底倒塌之前,爬过去!护住她!这是他欠她的!是他在这地狱般的轮回里,唯一能抓住的、名为“人”的微光!
医院地下一层,爆炸的核心。
这里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腹腔。扭曲变形的管道如同垂死的巨蟒,裸露的电线噼啪作响,点燃了泄露的油料和杂物,熊熊烈火在浓烟中疯狂舞动,舔舐着一切可燃之物。应急灯的光芒在浓烟中如同鬼火。
老周的身影,出现在这片火狱的边缘。他那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被熏得漆黑,脸上布满烟灰和血迹(可能是爆炸飞溅物所致),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燃烧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毁灭性的疯狂!他成功了!他引爆了疤脸刘藏在这里的“心脏”——一个存放着核心账目、客户名单、交易记录和……他儿子最后影像和遗物的秘密数据中心!
代价,是无数无辜者的生命,和这栋正在崩塌的大楼。但他不在乎!只要能拉着疤脸刘一起下地狱,只要能把这肮脏的一切彻底焚毁!
“哈哈……哈哈哈……” 老周在灼热的气浪和呛人的浓烟中,发出嘶哑而癫狂的笑声,眼泪混合着烟灰流下,“儿子……爸给你报仇了……爸来了……”
就在这时!
“老周!放下武器!你被包围了!” 一声威严的厉喝穿透了火焰的咆哮!张振带着数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如同神兵天降,从消防通道的浓烟中冲出!防爆盾、强光手电、冰冷的枪口,瞬间锁定了火海边缘那个疯狂的身影!
疤脸刘!他竟然也出现在这里!他显然是从某个秘密通道逃出,想抢救那些致命的资料!他身边跟着两个同样狼狈不堪、却凶相毕露的打手!
“老东西!是你!我宰了你!” 疤脸刘看到老周,看到那片正在烈火中化为灰烬的“心脏”,目眦欲裂,掏出手枪就要射击!
“砰!砰!砰!”
枪声瞬间响起!却不是疤脸刘开的枪!张振和特警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疤脸刘持枪的手腕和他身边打手的膝盖!惨叫声中,疤脸刘的手枪脱手,打手跪倒在地!
“警察!不许动!” 特警的怒吼震慑全场!
老周看着被制服、如同疯狗般咆哮的疤脸刘,又看了看用枪指着自己的警察,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混合着快意、解脱和深深疲惫的笑容。
“张警官……” 老周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谢谢……替我儿子……看到了这一天……” 他缓缓抬起手,手中赫然是那个引发一切、如今已空空如也的金属盒。“东西……炸了……都干净了……真好……”
他最后看了一眼在特警押解下、依旧对他咒骂不休的疤脸刘,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一丝……怜悯?然后,他猛地转身,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决绝地、义无反顾地冲进了身后那片燃烧得最猛烈、吞噬着扭曲服务器机架的核心火海!
“老周——!” 张振惊骇的呼喊被淹没在火焰的咆哮中。
烈焰瞬间吞噬了那个苍老而疯狂的身影,只留下一声短促的、仿佛解脱般的叹息,随即化为更加炽烈的火焰和滚滚浓烟。
大楼的崩塌还在继续,但最剧烈的震动似乎已经过去。消防车的警笛声、救护车的呼啸声、人群的哭喊声在楼外交织成一片。
在IcU病房的废墟中。
陈默(阿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挪到了那堵隔断墙最大的裂缝处。他的右手血肉模糊,指甲翻裂,身体下方拖出一道暗红的血痕。他透过裂缝,看到了隔壁病房的景象。
小雅的病床被震翻在地,但幸运地被一个倾倒的金属柜子斜斜地支撑住,形成了一个狭小的三角空间。小女孩蜷缩在里面,小脸惨白,布满泪痕和灰尘,一只手臂不自然地弯曲着(骨折?),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一个被压扁的氧气面罩。她睁着惊恐的大眼睛,透过裂缝,看到了外面那个如同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模糊而熟悉的身影。
“叔……叔……” 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呼唤,如同天籁。
陈默(阿鬼)那布满血污、几乎无法辨认的脸上,肌肉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他想回应,想挤出一个笑容,却连动一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一滴混着血和灰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碎石上。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意识,将那只血肉模糊的右手,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裂缝中伸了过去,指尖微微颤抖着,想要触碰到那个小小的、颤抖的身影。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小雅衣角的瞬间,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无法抗拒的黑暗,再次彻底吞噬了他。他的手无力地垂下,搭在冰冷的瓦砾上。
废墟之上,烟尘弥漫,火光在远处跳跃。冰冷的夜雨,穿过破碎的穹顶和窗洞,淅淅沥沥地落下,冲刷着血迹、烟灰和泪水。
燃烧终将熄灭,崩塌终会停止。但灰烬之下,那一点微弱而顽强的生命之光,是否能在废墟之上,迎来破晓?
烬燃未尽,余灰尚温。崩塌的回响,在雨夜中渐渐沉寂,等待着黎明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