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警报如同钢针般扎进小刘的耳膜。陈默胸前那片敷料正被汹涌的鲜红迅速吞噬,暗褐色的陈旧血痂与刺目的新鲜血液交织成一幅地狱图腾。他身体在束缚带下剧烈痉挛,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嗬嗬”声,每一次抽搐都让那血色版图更加狰狞地扩张。
“加压!快!纱布!快给我!”小刘嘶吼着扑上去,双手带着千钧之力死死按住那片喷涌的血色。黏稠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她蓝色的无菌手套,沿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冰冷的白色地板上。她甚至能感觉到伤口深处肌肉撕裂的震颤,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更多的生命之血。死亡从未如此具象,如此滚烫地灼烧着她的掌心。
“血压测不出!心率掉到40!室颤!”监测护士的声音带着哭腔。
“准备二次除颤!200焦耳!快!肾上腺素1mg静推!”王梅的声音如同冰锥,穿透混乱的噪音,精准而冷酷。她已站在急救车旁,动作快得惊人,撕开电极片包装的手稳定得不带一丝颤抖。护目镜后,她的视线如同手术刀,精准地扫过陈默胸前那片不断扩大的血污,扫过小刘被鲜血染红的双手,最后,极其短暂地、如同毒蛇吐信般掠过床头柜上那支沉默的录音笔。她的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混合着焦灼与决绝的寒光一闪而逝。
“所有人离床!充电!200J!”王梅的声音盖过一切嘈杂。她将冰冷的电极片重重压在陈默胸前那血污狼藉的敷料边缘,避开了最汹涌的出血点。电流的嗡鸣声瞬间拔高,尖锐刺耳。
“放电!”
陈默的身体再次被无形的巨力抛起,又沉重落下。短暂的沉寂后,监护仪上那疯狂乱跳的线条终于勉强挣扎着回归了一种脆弱、濒临崩溃的窦性心律。心率(hR)在50次\/分上下艰难徘徊,血压(bp)勉强爬升到60\/30mmhg,血氧饱和度(Spo2)如同风中残烛,在80%的边缘疯狂闪烁。
“加压包扎!加压!”小刘的声音嘶哑,她的双手、前臂防护服上已是一片骇人的猩红。她接过护士递来的厚重无菌纱布卷,一层层、一圈圈,用尽全身力气缠绕在陈默胸前,试图用物理的压力锁住那汹涌的生命流失。纱布迅速被染透,新的红色又不断洇出。
“去甲肾上腺素泵入!最大剂量维持!快!”王梅的指令紧随而至,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紧紧盯着小刘的动作和那片不断被血色浸透的敷料,眼神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急切,“伤口撕裂太严重!必须尽快重新缝合!准备清创缝合包!利多卡因!无菌缝合线!”
“王姐!病人现在生命体征太不稳!强行缝合风险…” 小刘抬起头,汗水混着血水从护目镜边缘滑落,她试图阻止。
“不缝?难道看着他流血流死?!”王梅厉声打断,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权威,“现在!立刻!准备!我来缝!你配合止血!”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小刘脸上,那眼神里的逼迫和急切,已经超出了对病人安危的考量,更像是在争分夺秒地执行某种不可告人的命令!
小刘的心猛地沉入冰窟。王梅的异常急切,与陈默幻境中那冰冷蛇影的缠绕、小雅眼中惊恐的指向…瞬间在她脑中炸开!缝合?在如此危急的关头,强行缝合一个正在喷血的伤口?这太反常了!她看着王梅迅速戴上新的无菌手套,拿起清创钳和弯盘,动作快得近乎粗暴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血污。那专注的姿态,不像是在救人,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或者说…在掩盖着什么?
就在这时!
王梅手中的清创钳,似乎无意间(又或是极其精准地)碰掉了床头柜上那支一直静静躺着的黑色录音笔!
“啪嗒!” 一声轻响。
录音笔掉落在小刘脚边冰冷的地板上,恰好滚到她的鞋尖旁。就在王梅弯腰去捡的瞬间,小刘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王梅防护服左侧大腿外侧的口袋上!
刚才王梅为了弯腰,身体有个微小的侧倾动作。就是这瞬间的动作,让那个深蓝色防护服口袋的边缘,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纸片边缘!那纸片材质…小刘再熟悉不过!那是医院检验科专用的、打印着“生物危害”标识的标签!通常用于标记血液、体液等高危样本!
而此刻,那个标签的一角正从王梅口袋边缘顽强地探出一点白色,上面一个清晰的、打印上去的黑色字母缩写,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小刘的视网膜——
cN-
氰化物(cyanide)!
那个装着陈默手上新鲜血迹的采样管!那个被王梅强行索要、又被她谎称掉在地上的唯一证据!它根本就没有被送检!它就藏在王梅的口袋里!上面贴着标注了“cN-”的标签!她随身带着它!在这危机四伏的IcU里!在陈默濒死、伤口崩裂、急需缝合的此刻!她想干什么?!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小刘的心脏!比死亡更甚!缝合!强行缝合!在伤口深处…在混乱的止血和操作中…将那管带着氰化物标记的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注入陈默撕裂的血管或组织?!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将小刘瞬间劈醒!她几乎要尖叫出来!但职业的本能和巨大的恐惧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不能!绝对不能让她缝合!
“王姐!”小刘的声音因极度的惊骇和强行压抑而剧烈颤抖,她猛地用身体挡在王梅和病床之间,沾满鲜血的手指向监护仪,“你看!血压又掉了!心律不齐!现在缝合…他…他撑不住!必须先稳定循环!立刻联系外科会诊!准备进手术室止血!”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用更“合理”的医疗理由阻止王梅靠近伤口。
王梅的动作骤然停顿。她缓缓直起身,护目镜后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小刘脸上。那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丝毫掩饰,只剩下赤裸裸的、被看穿计划后的阴冷杀意和一种被阻挠的狂暴怒火。空气在两人之间凝固,冰冷粘稠得如同血浆。
“让开。”王梅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我再说一遍,准备缝合。”
“王姐!病人不行了!”小刘寸步不让,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身体却像磐石般死死挡住病床,“必须等外科!现在缝合是谋杀!”
“谋杀?”王梅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形成一个令人心胆俱裂的、冰冷而扭曲的弧度,“刘敏,你是在…指控我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刃划破死寂,“抢救病人要紧!你一再阻挠,延误治疗,是何居心?!”
“我…”小刘被她话语中蕴含的冰冷杀意和颠倒黑白的指控震得浑身一颤。
就在这生死对峙、千钧一发的窒息时刻——
“呜——呜——呜——”
一阵极其尖锐、穿透力极强的火警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如同利爪般撕裂了整个IcU的凝重死寂!刺眼的红光疯狂闪烁,瞬间将整个病房染上一层地狱般的猩红!
“火警?!哪里?!” 所有护士都惊骇地抬起头,瞬间的慌乱取代了抢救的专注。
“是…是污物间方向!有烟!” 靠近门口的一个护士惊恐地指向走廊。
混乱!瞬间的混乱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轰然炸开!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强行拉扯开!
就在这警报轰鸣、红光闪烁、众人短暂失神的零点一秒!
王梅动了!
她的动作快如鬼魅!没有半分迟疑,如同演练过千百遍!她戴着蓝色手套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闪电般探入自己左侧大腿外侧那个深蓝色的防护服口袋!指尖精准地夹出了那个贴着“cN-”标签的、装着致命证据的采样管!她的身体借着转向门口查看火警的姿势,极其隐蔽地、带着一种决绝的凶狠,将握着采样管的拳头,狠狠砸向小刘的胸口!那动作看似是混乱中的推搡,实则是精准无比的致命一击!目标直指小刘防护服上被陈默鲜血浸透、相对薄弱的部位!
“啊!”小刘猝不及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得向后踉跄!胸口被硬物狠狠撞击的剧痛让她瞬间窒息!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撞在身后的污物处理车(medical waste cart)上!车上堆放的废弃纱布、空药瓶、沾血的器械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小心!”混乱中有人惊呼。
王梅的身影如同融入警报红光的幽灵,在人群的短暂混乱中,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门口!她甚至没有再看一眼病床上濒死的陈默和摔倒在地的小刘!目标只有一个——逃离!
“拦住她!”小刘忍着胸口的剧痛,嘶声力竭地大喊!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散落一地的医疗废物绊住!她眼睁睁看着王梅的身影消失在疯狂闪烁的警报红光和涌动的白色人影中!
寒夜钢骨:氰化物的蓝色魅影与打火机的控诉
北风如同裹挟着冰碴的恶鬼,在废弃钢厂巨大的、如同史前巨兽骨架般的厂房废墟间凄厉地呼啸。断裂扭曲的钢梁在惨淡的月光下投射出狰狞的剪影,焦黑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刺鼻的焦糊味、挥之不去的劣质机油味、浓重铁锈的腥气,以及一种…若有若无、却让人喉头发紧的、类似苦杏仁的诡异甜香!
“头儿!这边!有发现!”一个年轻刑警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强光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聚焦在一堆被爆炸冲击波扭曲得如同抽象雕塑的金属废料下。
李建国队长踩着厚厚的灰烬和冰碴,深一脚浅一脚地快步走过去。他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凝成白霜,挂在浓密的眉毛和胡茬上。他蹲下身,手电光柱精准地锁定目标。
那是一只打火机。ZIppo的经典款,银色拉丝外壳,上面雕刻着一条盘踞的、面目狰狞的西方龙。它被半掩埋在灰烬和融化的冰水里,外壳被熏得黢黑,边缘有撞击的凹痕,但整体还算完整。最令人心悸的是,在打火机滚轮和防风罩之间的缝隙里,残留着几滴极其微小、在强光手电照射下呈现出诡异淡蓝色光泽的、半凝固的粘稠液体!那液体的颜色,与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苦杏仁甜香来源,惊人地吻合!
“氰化物!小心!”李建国瞳孔骤然收缩,声音低沉而凝重。他身后穿着全套白色防护服、戴着正压呼吸面罩的刑技人员立刻上前,动作如同精密的手术,用特制的防化证物袋和吸附棉签,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打火机连同周围沾染了蓝色液体的土壤一并封装。那淡蓝色的魅影,在证物袋的透明塑料内,散发着无声的死亡威胁。
“还有这个!”另一个警员在距离打火机几米外的一根倒伏的工字钢旁喊道。他手里举着一个同样被熏黑的、巴掌大的方形塑封卡片,上面印着“xx化学试剂公司”的LoGo和名称,以及一个醒目的骷髅头交叉骨的危险标志!卡片上清晰地打印着产品名称:氰化钾(KcN),规格:500g,批号,以及一个刺目的红色印章——“钟卫国”!那是签收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