氰化钾!500克!钟卫国签收!
李建国猛地站起身,巨大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比这冬夜的寒风更刺骨!钟卫国!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钢厂名义上的安全顾问,陈默和瘦猴的顶头上司,一个表面儒雅、背景深厚的“体面人”!他签收如此剧毒化学品,用途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爆炸核心区?那支残留氰化物的打火机…又是谁的?疤脸刘?瘦猴?还是…钟卫国自己?!
“头儿!这边!有发现脚印!” 技术队长的声音从更靠近爆炸中心、那个巨大储油罐残骸的方向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很新鲜!覆盖在霜层上!还有…拖拽痕迹!”
李建国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大步流星地冲过去,强光手电扫过地面。在厚厚的白霜和灰烬上,几组凌乱但清晰的脚印赫然在目!鞋底花纹清晰可见,是某种户外登山靴的常见纹路!更触目惊心的是,在这些脚印旁边,还有两道深深的、如同重物被拖行留下的平行划痕!划痕一路延伸,指向不远处一片被倒塌墙体形成的、相对隐蔽的阴影角落!
“封锁现场!扩大搜索范围!快!”李建国厉声下令,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他拔出配枪,打开保险,示意几名队员呈扇形包抄过去。强光手电的光束如同利剑,狠狠刺向那片黑暗的角落。
光束下,角落里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瓦砾和扭曲的钢筋之间!穿着深色的工装,身形瘦小。他的脸朝下埋在灰烬里,一动不动。一只脚上的鞋子不见了,袜子被磨破,露出冻得青紫的脚后跟。最诡异的是,他身体周围的霜层颜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令人心悸的淡粉色!仿佛被稀释过的血液浸染过!空气中那股苦杏仁的甜腥味,在这里陡然变得浓烈刺鼻!
“瘦猴?!”一个队员失声惊呼。
李建国的心跳几乎停止。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拨开那人脸上覆盖的灰烬和冰碴。
一张因极度痛苦和窒息而扭曲变形的脸暴露在惨白的光线下!眼睛圆睁,瞳孔扩散到极限,眼白布满了破裂的猩红血丝!嘴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樱桃般的鲜红色!嘴角残留着粉红色的泡沫痕迹!
正是瘦猴!
法医立刻上前检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凝重:“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小时!初步判断…氰化物中毒!典型的窒息征象!体表无致命外伤,但脚踝处有严重的绳索捆绑勒痕!符合被强行拖拽至此的特征!还有…”法医抬起瘦猴一只僵硬的手,指向他紧握成拳的手心,“他手里…有东西!”
李建国屏住呼吸,轻轻掰开瘦猴那如同铁钳般僵硬的手指。
一张小小的、被汗水、血水和灰烬浸透、几乎揉烂的拍立得照片,赫然出现在他掌心!
照片上,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裙子、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对着镜头露出有些怯生生的、却无比纯净的笑容——正是小雅!照片的背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却用尽了最后力气写着几个字,笔划深深陷入纸背,几乎戳破:
“别动我女儿…钟卫国…毒…”
最后一个“毒”字,只写了一半,笔迹戛然而止,留下一个绝望的拖痕。
“钟!卫!国!”李建国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冰冷的杀意!所有的线索在此刻轰然汇聚!签收的氰化钾!残留毒物的打火机!被毒杀灭口、死前留下血泪控诉的瘦猴!指向钟卫国的铁证!还有…小雅!那张照片,那句未写完的警告!
“立刻申请逮捕令!目标,钟卫国!封锁所有出入城通道!通知医院那边,加强陈默和小雅的保护!最高警戒级别!”李建国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军刀,斩钉截铁,在死寂的寒夜里回荡,“他跑不了!”
锡箔星的微光与污物间的绝境
刺眼的红色警报灯光如同疯狂舞动的毒蛇,在IcU惨白的墙壁和冰冷的仪器表面疯狂舔舐。尖锐的蜂鸣声持续撕裂着空气,掩盖了监护仪脆弱的滴答声和呼吸机徒劳的嗡鸣。混乱如同沸腾的油锅,护士们惊惶地奔走着,确认火源,呼叫保安,安抚被惊动的其他病人。
小刘挣扎着从冰冷的地板上撑起身体,胸口被王梅狠砸的地方传来阵阵闷痛。她顾不上这些,目光如同雷达,焦急地在混乱攒动的人影中疯狂搜索!没有!那身深蓝色的防护服,那个如同幽灵般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通往走廊的隔离门外,消失在疯狂闪烁的红光和刺耳的警报声中!
“王梅!王梅跑了!”小刘嘶哑地大喊,声音却被淹没在巨大的噪音里。她踉跄着扑向隔离门,厚重的门却在她眼前无情地合拢,滑锁发出冰冷的“咔哒”声。
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浇透全身!王梅跑了!带着那管贴着“cN-”标签的血样跑了!更可怕的是,她最后那凶狠的一砸…
小刘猛地低头,手指颤抖地摸向自己防护服胸前被陈默鲜血浸透的位置!那里的无纺布材质,在刚才猛烈的撞击下,赫然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边缘被硬物戳破的裂口!裂口不大,却足以致命!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裂口处渗透进来,仿佛毒蛇的吐信,紧贴着她的皮肤!
她脑中“嗡”的一声!王梅!她砸过来的不只是拳头!那支装着剧毒血样的采样管!坚硬冰冷的塑料管身!她是在混乱中,试图用那支毒管刺穿自己的防护服!她想让自己也沾染上氰化物!这是灭口!赤裸裸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灭口!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让小刘浑身颤抖。她猛地扭头看向病床!
陈默!他还活着!但仅剩一丝微弱的呼吸!胸前厚厚的加压包扎纱布,已经被汹涌的鲜血彻底染红,暗红的血正顺着床沿,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令人心碎的“啪嗒”声。每一次滴落,都像是他生命倒计时的读秒。监护仪上,心率(hR)在40-50次\/分之间飘摇,血压(bp)的数值在50\/20mmhg的边缘疯狂闪烁,血氧饱和度(Spo2)已经跌破了70%的死亡线!他的脸呈现出一种死人才有的青灰色,嘴唇是骇人的紫绀。
“陈默!撑住!撑住啊!”小刘肝胆俱裂,扑回床边。她顾不上自己胸口的裂口,顾不上那潜在的毒物威胁,双手再次死死压住那片不断涌出热流的血色沼泽。她能感觉到他生命的流逝,像指间的沙,无论她如何用力按压,都无法阻止。
“快!联系血库!o型血!有多少要多少!加压输血!快!”她对着身边惊魂未定的护士嘶吼,声音带着哭腔。
“刘姐!你…你胸口!”一个护士惊恐地指着小刘防护服上的裂口。
“别管我!救他!快!”小刘双目赤红。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滑开。两名穿着医院保安制服的男人冲了进来,神色紧张。
“火警!污物间有烟雾!所有非必要人员暂时撤离!护士长呢?”其中一个保安大声喊道,目光扫视着混乱的病房。
护士长?王梅已经跑了!小刘的心猛地揪紧!她必须告诉保安!必须抓住王梅!
“保安同志!王梅护士长她…”小刘急切地开口,试图指向门口。
“刘敏护士长!”一个冰冷、沉稳、带着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截断了她的话!是王梅的声音?!
小刘如同被冰水浇头,猛地回头!
进来的不是王梅!是医院的行政副院长,赵启明!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外面草草套了一件白大褂,脸上带着一种公式化的严肃和凝重。他身后跟着两名神情冷峻、穿着便装,但气场明显不同于保安的男人。赵启明的目光锐利如鹰,直接锁定浑身是血、防护服破裂的小刘。
“赵…赵院长?”小刘愣住了。
“刘敏护士长,”赵启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警报的噪音,带着一种官方的冰冷质感,“根据医院应急管理预案,以及刚才护士长王梅同志的紧急报告,你在抢救过程中存在重大操作失误,导致病人陈默伤口严重撕裂,生命垂危!并且,在火警发生时,你涉嫌故意制造混乱,阻挠抢救,甚至对王梅护士长有人身攻击倾向!”
“什么?!”小刘如遭雷击,浑身冰凉,“我?失误?攻击她?是她…”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赵启明粗暴地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为了病人的绝对安全,也为了配合调查,请你立刻停止一切操作,脱下防护装备,接受隔离调查!你身上防护服已经破损,存在重大生物安全风险!立刻执行!”
他身后的两名便装男人上前一步,眼神冷漠地盯着小刘,形成无形的包围。
“不!赵院长!你听我说!是王梅!她有问题!她…”小刘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指着陈默,“他现在不能没人!他会死的!”
“抢救工作由其他医护人员接手!这是命令!”赵启明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带走!立刻进行消杀隔离!”
两名便装男人一左一右,不由分说地架住了小刘沾满鲜血的手臂,强行将她从病床边拖开!
“不!放开我!陈默!陈默!”小刘拼命挣扎,目眦欲裂地看着病床上那团刺目的血色和监护仪上不断下跌的、象征着生命终结的数字!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王梅!她不仅跑了,还抢先一步倒打一耙!而这位突然出现的赵副院长…他真的是为了安全?还是…也是那张无形黑网的一部分?!
她被粗暴地拖向病房角落那个用于处理污染器械和废弃物的污物间(Slop Sink Room)。门被打开,里面堆放着污物桶、消毒液和清洁工具,狭小而冰冷。她被推了进去!
“哐当!”一声巨响!
污物间的铁门在她身后被狠狠关上!冰冷的铁质门板隔绝了外面刺耳的警报、混乱的人声,也隔绝了病床上陈默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生命气息!
黑暗和死寂瞬间降临。
只有门缝底下,那疯狂闪烁的、如同地狱之眼的警报红光,还在一下、一下,冰冷地投射进来,映照着小刘沾满鲜血、防护服破裂、被彻底困在这方寸绝境的身影。
陈默…小雅…那管氰化物血样…王梅…钟卫国…瘦猴的死…赵启明冰冷的命令…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危机、所有的绝望,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在这狭小污浊的黑暗空间里,死死缠绕住了她。
她背靠着冰冷的铁门,缓缓滑坐到满是消毒水渍的地面上。手指,在黑暗中,无意识地、死死攥住了胸前防护服上那个致命的裂口。